“取,为何不去取。”
本该还在牢房里的闻礼慷,此时却坐在府衙后院。
他对面坐着的是府尹老爷。
闻礼慷恨恨道:“不去就是助长司夜府的威风。”
府尹皱眉,并不是很赞同他的做法,“上次灵缉总督府来的特使,你也看到了他们确有非常人的手段。”
闻礼慷却满面愤然,“我也没想到身边之人竟然会是司夜府的内奸,先骗了我的信任,再配合灵稽总府派来的特使演戏。”
府尹半信半疑,问道:“那不受控制的口出心思又是怎么回事?”
闻礼慷不答,反将一军说:“莫非大人真的着了他们的道,信了这太平盛世有妖魔鬼怪的无稽之谈?”
府尹不语。
闻礼慷道:“世间是有诸多神奇,但是神奇之所以为神奇是因那都是世间难见的奇迹,怎么可能随处可见还被人掌控。那什么控人心语,定是那群装神弄鬼的人使的什么药物和戏法。”
“那天你的反应却不是这样。”府尹说。
闻礼慷说:“只是一时受惊罢了。”
那日同样被惊到的府尹闻言认同。
闻礼慷又说:“倘若我真怕了,又怎么会在这里与你谈起抓拿罪车一事。”
话题又被拉回最初的目的上,府尹被说动了几分,在闻礼慷的注视下,松口道:“我且派两人与你的人一起去拿车,不过再出事端,我就不再出面了。”
这不是闻礼慷最满意的回答,他意味深长的说道:“万事不可过三,一次司夜府打了府衙的脸,这次再被打,往后北原城府衙怕是压不住司夜府了。”
府尹笑着说起官腔,“哪有什么压不压得住,府衙和司夜府都是为官家做事,本就是一体共生。”
“啊,时候不早了,今日我答应家中小女陪她用饭玩耍,先走了。”府尹丢下句一听就敷衍的辞语,起身离去。
闻礼慷神色气愤,连起身相送的表面姿态也不做,冷眼看着他走远。
“老爷,这府尹不诚。”旁边心腹走来低语。
闻礼慷脸上怒气散尽,冷声道:“老狐狸想要好处又不想担风险。上次的事还是让他产生了怀疑,又不愿意去相信一直看不起的事物罢了。”
心腹担忧道:“那车是真有古怪,那人也是真灵师,我们的人会不会不好得手。”
“那日她跟灵师走了,我也只能消了心思,只好拿司夜府剩下的人为我儿陪葬。可谁让她又回来了。”闻礼慷冷笑说:“这说明她没有去灵州的资格,才会半途被赶回来,可真是大快人心啊。灵师,可不是随便会点诡异手段的人都能叫灵师。”
开云海运走南闯北,作为开云海运商行的东家,闻礼慷好运接触到非常人的见识,对灵师和世间诡怪也是一知半解。
他故意误导府尹,让对方坚信世间没有妖魔鬼怪的理论,为的就是披上官家这层皮。
“怪车入夜才吃上车人,安排人手在远处射杀。”
“再使重金在道上买司夜府几人的赏杀令,别让他们死得太痛快。”
闻礼慷满眼阴鸷的说道。
府学车苑。
刷刷刷刷。
十个弓箭手齐聚外围。
领头人紧盯着十米外华美扎眼的马车。
抬手。
弓箭手们纷纷拉弓满月。
前方雪白的神骏似有所感的朝这边看过来。
领头对上那双清澈的马眼,如临大敌的后退两步。
那马儿却好似只是无意识的好奇看一眼就转回脑袋。
领头心感大辱,挥下手低呵,“射!”
羽箭飞射。
众人等着看白马悲鸣染血的模样。
下一秒,马的确悲鸣迭起,染血倒地持续哀叫。
领头和弓箭手们却齐齐色变,甚至有人惊叫出声。
只见前方马车苑中哪里还有白马雕车的影子,倒地的全是其他马匹,剩下的马匹也受到惊吓,将车苑围栏撞断,引起一片混乱。
“不、不见了,在眼前不见了!!!”
弓箭手中几人差点吓破胆。
……
交错复杂的暗巷。
包着头巾的女子抱紧怀中的孩子快速穿梭在其中,终于到出口时,头巾下露出的一双眼睛流露一抹轻松。
她将头巾稍微拉下些,故作平常的走出巷口。
白光晃眼,她初时以为是阳光,眯了眯眼再睁开就被眼前华美宝车迷了眼。
“迷途的客人,不如上车来,让我送你一程。”车内传出清润尔雅的公子音。
头巾女人被迷得晃神,在车窗处又传出一声邀请下,稀里糊涂的走了上去。
……
府尹府邸。
“蓉儿呢!找到没有!?”
府尹对搜寻后回来的下人喝问。
下人们神色戚戚,低头不敢言语。
“大人,哑娘也不见了,有人说小姐最后是跟哑娘在一起的。”府中管家赶来说道。
府尹心里已有不好的预感,“不见了就找,我不是要知道蓉儿最后跟谁在一起,而是现在在哪里!”
管家有苦难言,只能派人去府外找。
离发现小姐不见到现在已经有一会了,若是小姐真是被带出去,这时候再追怕是很难追回。
这个念头才在脑子转过,就有个门房急匆匆跑进来通报道:“大人,大人,小姐找到了,在车里,那辆怪车里。”
府尹来不及细想门房话中的怪车,亲自跑去大门接人,直到看见日光下华美极了的白马雕车。
车门开着,周围却没人敢上去。
府尹心头一寒也停下脚步,直到从车里听到宝贝女儿的娇娇声。
他大步向前,周围人让开道。
站到马车前往里面一看,就见三岁大的女儿正扒拉在一个小童的身上。
那小童一抬头,一张木偶的脸把府尹惊得汗毛直竖。
偏偏那傻女儿喜滋滋的伸手去扒拉木偶的嘴。
木偶张嘴,“客人,你的目的地到了,你该下车了。”
“偶偶,偶偶。”女孩双手扒拉它,“回家,回家。”
木偶直勾勾盯着女孩,一颗眼珠子落下去。
女孩捡起眼珠子就要往嘴巴塞。
“!!!”
这一刻府尹怕宝贝女儿吃坏东西的惊吓盖过了对诡异事物的惊恐。
“蓉儿快放下!”
女孩听到熟悉的声音,停下动作呆愣愣回头,随即咧嘴,“爹爹。”
府尹将她抱住,拍掉她手里的眼珠子。
眼珠子落地时还活着一样的转动。
府尹鸡皮疙瘩冒一身。
这时一个身影逃命似的窜出马车,落地后还想跑,被管家认出喊道:“是哑娘,把她抓起来!”
下人们把头巾女人包围,成功将人拿下。
趁着大门前混乱之际,听雪转身就拉着车不见了踪影。
府尹并非没有发现,只是没敢出声阻止,更松了口气,抱紧怀中女儿,吩咐府中兵卫将哑娘抓去牢房重审。
时间没有过去多久,府尹就接到审堂传来的消息。
“哑娘被送去审堂时似乎已经被吓破胆,问她什么都很快招认。这是哑娘写下的罪状。”
府尹接过衙人送上的认罪状。
哑娘是个哑巴,没读过书,她认罪状说是写的不如说是画的,还画得很幼稚童趣。
这份幼稚童趣往日看着还会会心一笑,由此想到自己的女儿,现在看着只有愤恨。
一个曾经差点饿死,被他夫人救下的哑巴女人,自己还将自己的宝贝女儿交给她照顾,她就这般恩将仇报!
府尹紧盯着认罪状上几个熟悉图案——银锭代表钱财,还有开云海运商行的商标。
“闻礼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