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只是想让我难堪而已
“揭开轿帘喜连连,双手搀出玉天仙;新床新被新罗帐,新郎新娘福寿全;金枝玉叶开献花,来年生个小探花……”
坐在新房内,大红盖头下的柴妙琳脑海里一直在回响这一日她听到的各种喜话,从揭轿帘、铺喜床,然后便是尺度越来越大……
还探花呢?那个传言里不可一世、有着铁腕手段的昭王宗政泓会以子孙后代是个小小的探花郎为荣?
外面宾客喧闹的声音隐隐传进耳里,然而这份热闹并不属于她,不知怎的,柴妙琳想起一大清早便起身为她梳妆的母亲来。
说是母亲,其实是继母,左相府里的继室夫人徐氏,但柴妙琳却是真心唤她一声“母亲”,她的亲生母亲走得早,全是这世人眼中充满偏见的继母给了她温暖和关爱。
“琳儿,委屈你了……”徐氏泪眼婆娑望着铜镜里那张装扮得异常雍容美丽的脸,话哽咽住了。
婢女福莲适时给徐氏递过手帕。
徐氏接了过去,别过身默默抹着眼泪。
倒是柴妙琳开口说话了:“母亲,大喜的日子您可千万别哭,若是叫父亲见到了怕是要动怒,再说能嫁给文武双全的昭王那可是无数闺阁女子的梦想,女儿高兴还来不及呢。”
徐氏知道,这是安慰她的话,但也点了头,冲着福莲示意暂避。
待到屋内只剩下母女两人,徐氏缓着声音恨恨说:“要不是桢儿在边关犯了事,落了把柄在那昭王手里,你的父亲如何会受他要挟将你嫁与他,昭王哪里算是什么良人?”
柴妙琳神色平静,弟弟柴桢是徐氏所出,但这同样不影响姐弟之间的感情,昭王借机要与左相府联姻,无非是看中父亲手中的权柄想要父亲在嫡位之争中全力助他。
可朝野皆知,左丞相柴远威是信王宗政誉的恩师,从来都是不折不扣的信王党,昭王使出这样的阴招实在是精明,而柴妙琳名义上是他的昭王妃,实际却成为掣肘左丞相的人质。
这昭王宗政泓虽仪表出众,滥情不忠却是整个京城人尽皆知的,确实是有不少女子想嫁他,可大都是风月场上的姑娘说着玩笑的,最出名的便是霁虹楼的花魁娘子琉璃磕着瓜子幽幽吐出的一句:“昭王殿下即便不是殿下,只是一介穷酸儒生,我琉璃也愿意养他一辈子!”
“只要弟弟没事,我便不觉得委屈。”
妙琳只是简简单单的答话,现在想来柴桢只是在胡商那里买了一枚玉佩便被安上通敌卖国的罪名八成也在宗政泓的谋算之中,他如此费尽心机求娶她,还真是承蒙他看得起。
想到此只觉眼酸,再一看,屋内一对红烛早已过半。
一个是炙手可热的皇子,一个是丞相府美名远播的贵女,这场婚礼被人津津乐道,作为当事人,她只是觉得大婚起得太早,此时困乏到了极点。
另一位当事人却迟迟未出现。
福莲对此已表现出极度不满,可她担心自家小姐心里憋屈,因此只能隐忍不发。
“都怨公子,府上那么多好玉,偏偏还要盯着块根本不值钱的岫玉。”她小声嘟囔着,却是有意让妙琳听见。
妙琳在盖头下笑了笑:“他哪里是稀罕那岫玉,别人不知道他,做姐姐的还能不知道?”
小丫鬟张大嘴,凑了过来,嘴张得圆圆的:“这么说那岫玉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了?”
妙琳腾出一只手,摸索着敲了敲她的脑门:“那是个异族姑娘假扮的男人,只是十分不幸的是,那姑娘是沙陀部落酋长的女儿。”
福莲恍然:“公子这是阴沟里翻船了。”
“自作孽,只好姐姐来给他还了。”妙琳似有若无地发出一声叹息。
“可那什么劳什子昭王怎么还不来?再晚些,奴婢可以直接传早膳了。”
不是左相府的丫鬟没规矩,而是福莲从小和妙琳一起长大,妙琳又爱惯着她,惯着惯着定了型,也就任由她长歪去。
妙琳被她这样一嚷,困意消除了些,这才有了新娘该有的局促不安。
福莲见她绞着手中的帕子,心里明白过来,脸上也有些发热了,含糊着说:“小姐你放心好了,就小姐这样的容貌和才情,昭王见了一定会欢喜,以后也一定会疼爱小姐、对小姐好的。”
爱不爱、好不好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眼下才令人捉摸不透。
妙琳并不畏惧这个天潢贵胄,毕竟这桩婚姻旗鼓相当,她不觉矮人几分,可她终归是个女子,在男人面前她还生疏得很,偏偏对方又是个风流成性、极为老道的。
妙琳很想看一眼窗外的月亮,可昭王宗政泓一刻不来,她便始终要束缚在这红艳的盖头之下。
想着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在一根红绸的牵引下便要画地为牢,着实荒唐可笑。
妙琳对自已这个名声在外的夫君没有任何幻想,此时久等不来,渐渐稳了心神:“福莲,我有些饿了,你给我拿两样点心过来。”
福莲一拍脑门:“小姐遭了这一日的罪,早该饿了,瞧奴婢只顾得着急上火了。”说完拣了几样精致的点心奉了上去。
这边妙琳掩在盖头下小口吃着酥,那头福莲却像做贼一样,时不时朝门口望去,生怕这情景落在了正巧推门而入的新郎官眼里。
直到吃完了点心,房门依是纹丝不动,福莲松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听得新房外似有杂乱的动静。
妙琳听不真切又不便起身,福莲便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将耳朵凑了上去。
这一听,简直是肺都要气炸了。
门外是王府里的丫鬟在絮絮议论着。
“……殿下进宫了?这种时候屋内丞相府的大小姐可怎么办?”
“说是宫里出了大事,殿下总不能抗旨不遵呀。”
“什么样的大事,新娘这喜帕还没揭呢……这可真是不吉利得很……”声音越压越低。
“小姐,这门亲不结也罢!”福莲赌气道,愤愤不平走向坐在床沿上的妙琳,“今天什么日子!说进宫就进宫,分明是轻看了左丞府。”
妙琳隐约猜出个究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这八成只是想让我难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