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皇后之命,凤仪宫后殿内安置了一个小佛堂,每逢她心烦气躁,便会去那佛堂里念上一会经。
常嬷嬷看皇后近半月竟日日都要去那佛堂坐一会,不禁担心起了皇后的身体,终于等她念完一个时辰出来,才道:“娘娘,近日身体可是不舒服了?”
皇后扶着常嬷嬷的手,往榻上坐下,道:“嬷嬷不用担心,本宫的身体倒还在其次。白芷那边如何了?”
常嬷嬷垂手回话:“勇毅侯夫人亲自去了一趟庐陵,定下了庄景的婚事。她刚回京,庄将军便向皇上告了假,亲自去庐陵下了聘书,如今已在回京的路上了。”
皇后端起杯茶,看着常嬷嬷笑道:“我就说白芷心里是有打算的吧,嬷嬷还不信。”
常嬷嬷也赔上笑脸:“老奴哪比得上娘娘看人准。
可老奴看着,娘娘待勇毅侯夫人倒不似从前那么亲近了。”
皇后眼睛中闪过悲戚,道:“本宫也曾真心把她当妹妹看待,可惜,她不知本宫苦心。”
“她不知,娘娘说与她便是,何必一个人撑着。就如同刘美人一事,为何不将实情告知侯夫人?”
皇后苦笑:“嬷嬷难道不知,白芷与素言她娘,说是主仆,二人多年来早是母女之情了,素言早早就给她娘说了那许多,又可是我随便一句她们便信的?更何况,我也确实逼迫过她,这不是对她最有利的把柄?
而且,当年太子一事,白芷早看出端倪,不然入宫两次,怎的都不说给太子诊诊,便说要看看太子,也只是怕我多心而已,我二人只见已有隔阂。
这些倒也罢了,不过,我看着白芷给庄景找的这婚事倒是好,本宫也羡慕。”
常嬷嬷忙道:“咱们荣郡王也不小了,娘娘也该打算起来了。”
皇后问道:“皇上今日可说了去哪?”
常嬷嬷瞥了一眼皇后的脸色,说道:“还是去了刘美人那儿。”
皇后冷笑一声:“哼,可是连去了半个月了?”
常嬷嬷道:“娘娘说的是。自打刘美人小产恢复,皇上便夜夜宿在她那儿了。”
皇后脸上的讥讽之色越重,对常嬷嬷道:“也好,你去把荣昌叫来。”
“是。”常嬷嬷便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便有小宫女推着荣郡王来到了皇后寝殿。
皇后看见儿子,自是喜不自胜,刚才的愠怒之色一扫而空。对荣昌道:“怎的脸色还是如此难看?”
又摸了摸荣昌的脸道:“定是那些下人不用心。那些补药,每日里都回话说喝了,原是哄我来着是吧?”
荣昌赶紧道:“这是怎么说呢?母后莫生气,下人们倒是勤谨,一日三趟的做好了送来,只是儿子确实不喜那药气,便是喝一顿停一顿的。”
皇后便拉着荣昌的手道:“好孩子,母后知道你心里苦,但身子更加重要,可要好好保养才是。”
然后又转头对常嬷嬷道:“既然郡王都说她们服侍的妥帖,你带她们下去领赏钱去吧,日后要更加勤谨才是。”
小宫人忙跪下谢了恩,才被常嬷嬷带着出去了。
直到屋里只剩下母子二人,皇后方将荣昌推至桌边,问道:“可是有什么心事?”
荣昌苍白的脸上扯出了一个嘴角,对皇后道:“儿子是皇子中最清闲的一个了。每日不过品茶作画,诗书上也是想学了学一会,不想学了便放下。
即便如此,师傅对我也不曾严厉,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儿子才十几岁就过上了这种清闲的日子,可还有什么心事呢?”
皇后听这话便知他心里不痛快,道:“你也别怪你师傅。师傅们教导皇子,担的干系可不止学业一条。
皇子们的为人处事,身体康健,哪一样不操心?你这身子一直不见好,他们也不免担忧。
若你因课业累倒了,他们也是不好向你父皇交代的。
这也是母后让你善自保重的原因,由的为这事跟师傅们置气,不如多喝两碗药,让自已身体好起来才是正理。”
荣昌也知道皇后说的有理,便也不再争辩什么,伸手拿了桌上的果子吃了起来。
皇后继续道:“你也渐渐长大了,你的事,母后会为你筹谋,但也不会越过你替你做决定的。
今日叫你来,便是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得问了你的意思,母后才好做。”
荣昌便放下手中的果子,问道:“是何大事?请母后直言。”
皇后笑说:“年前你在母后这里见的那位庄家妹妹,可还记得?”
荣昌的面颊瞬间泛起红晕,点头轻声道:“自然记得。”
皇后看他的样子,脸上笑容愈甚:“母后求你父皇,将她给你讨来做你的王妃可好?”
闻此言,荣昌反而变了脸色,低下了头。
皇后便问:“怎么?不喜欢?”
荣昌摇头,轻声道:“这位庄家妹妹,年幼时我也是见过的。她幼时便是明媚活泼,此次见到,竟和幼时没有太大的区别,更添了几分灵气。
只是年前,父皇封庄将军为勇毅侯,把京都的防卫交给了他,又加封勇毅侯夫人为一品诰命。
他们一家的身价如今更水涨船高,更别说以前老侯爷挣的功勋。儿子虽说是个皇子,可这个样子,恐怕庄将军不会答应将自已的独女嫁于我。”
皇后知道荣昌的心病,便道:“你是皇上的嫡子。便是放在所有的皇子里,也是尊贵的。
况且庄家再显赫,也是你父皇给的,你作为一个皇子,怎可自轻自贱。
不过是为了你这双腿罢了,但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你放心,母亲不会让你的腿一直如此。”
荣昌抬起头,看着皇后的眼睛,问:“母后说的可是真的?”
“母后何时骗过你了?便如同这桩亲事,母后也是思虑再三,才向你提起。又怕你心里有什么别的想法,故先来问问你的意愿。
既然咱们母子俩想到一处去了,那便一定要试试了。
此事虽不好办,但也不是没法子的。只是和你的腿一样,都需要一个时机。
但你要记着一条。庄家拿事的却不是勇毅侯,而是他那夫人。
这位侯夫人为人聪慧敏达,喜欢爽直率真的人。你日常不论在府里还是宫里行走,也要注意着些,别让人拿了把柄去,到时我便不好向你父皇张这个口了。”
荣昌听皇后说罢,脸上终于出了喜色,伸出胳臂对皇后道:“母亲陪儿子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