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他早在半月前就从太医那里就得知了,罗昭仪这胎还是个女儿的消息,已经提前失落过了。
皇帝问太医道:“公主身体怎么样?”
太医道:“公主因是早产,而有些体弱,但啼哭有力,手脚利索,只要精心养着就无大碍了。”
张皇后在一旁松了口气,对皇帝道:“那就好,罗昭仪这回怀得比八公主那次还要不顺利,没想到十公主的身体状况却要更好些。陛下也可放心了,八公主出生时妾记得,连哭声都没有,又瘦又小,太医们都为难,但也养到了现在。十公主比她姐姐好多了,定能一样平安长大的。”
皇帝点头表示认同,对王有福道:“朕的十公主平安诞生,就按八公主出生时的例,往下依次放赏吧!”
说完皇帝又看着殿内的几人道: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散了吧!”
张皇后带着两妃四嫔给皇帝再次行礼后,就一起告退了。
皇帝看着张皇后带人都离开了,他也转身去了偏殿,准备看一眼新生的十公主,而回话的太医见了也紧随其后。
产房按照宫里的规矩,设在鸣鸾殿的偏殿。
到了偏殿,又分为内外室,内室做了产房,而外室用来安置新生儿。
皇帝进了偏殿,脱去外披的斗篷,却没着急上前去看女儿,而是在门口不远处的熏笼旁站定。
如今已是十月底,马上就要进入冬月,天气是一日比一日的寒凉,所以皇帝准备等身上的凉气消了一些再上前。
因为天气寒冷,整个殿内都紧闭着,轻易不会透风。
偏殿虽没有地龙,却用了好几个薰笼,殿内的温度并不低,但也因热气蒸腾而导致从产房透过来的血腥味,越发的浓郁起来。
这味道熏得皇帝不由自主的紧皱眉头,让本打算上前的太医又踌躇了。
皇帝对太医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直接问道:
“你有什么消息在正殿不能说,要私下禀告朕的?”
太医闻言小心看了皇帝一眼,低声道:“是有关昭仪娘娘的,娘娘此次生产虽然生得顺利,但因养胎期间的坎坷,还是留下了毛病。娘娘至少三年以内,不宜再有身孕,否则身子怕是会受不住…”
皇帝神色平静,没有太医以为的担心、恼怒,只随口道:“朕知道了,这消息不用瞒着罗昭仪,这几年就由你来负责照看罗昭仪的身体吧!”
太医看着皇帝平淡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应下后,退了出去。
王有福全程跟在一旁,看着一脸茫然离去的太医,心里摇了摇头。
这太医定是太医院里,那种蒙头钻研医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不然不会消息这么不灵通。
竟然不知道这罗昭仪早不是当初的后宫第一宠妃,陛下如今可不会在乎她还能不能生了。
况且在正殿时,陛下就只关心了公主的身体状况,完全没想起来多问一句,有关罗昭仪的具体情况。
要不是这太医自已想着回禀,王有福很肯定,陛下怕是明天看太医院脉案的时候,才会知道这事。
皇帝站了一会,感觉凉气散得差不多了,就上前去看了十公主。
十公主被万字纹的襁褓包裹着,抱在乳母的怀里,小小的一团,看着细弱,脸色却红扑扑的。
皇帝这会真实的看到了女儿的样子,心才算真正的放下。
正如太医和皇后所说的,比小八好多了,不用担心会养不大了。
看了几眼十公主,确定状态还算不错后,皇帝就要带人离开。
他如今只缺儿子,女儿虽然也上心,但数量多了,能分出来的关心就实在有限。
而鸣鸾殿的掌事女官盛嬷嬷,给昏迷过去的外甥女灌喂了汤药,才知道皇帝到了偏殿。
等盛嬷嬷连忙出了产房,准备去拜见皇帝时,看到的就是皇帝大步离去的身影。
她快步追了出去,故意大声道:“奴婢代昭仪娘娘恭送陛下!”
盛嬷嬷提高了声量,还在‘昭仪娘娘’上加了重音,可依旧没什么用。
皇帝半点不停的,被簇拥着坐上御辇,很快就出了凤翔宫。
盛嬷嬷看着御辇离去的背影,对身边人问道:“陛下有问起娘娘的状况吗?”
在偏殿负责监管外室情况的宫女摇头,为难道:“陛下进殿以来,只和太医说了几句话,就看了几眼公主,就离开了。”
盛嬷嬷脸色难看起来:“上一次娘娘生八公主时,陛下可是一直等娘娘醒过来不说,还隔着产房的门帘,陪娘娘说了好一会的话…”
宫女也想起了这两次巨大的差距,担心道:“嬷嬷,会不会是因为娘娘这次又诞下了一位小公主…陛下太过失望了,才会这样冷淡…娘娘这次还能坐上妃位吗?”
“妃位到不用担心,该担心的是帝宠,没有陛下的宠爱,就算贵为皇后又能有什么体面呢!”盛嬷嬷心累道。
盛嬷嬷对外甥女的妃位的确不怎么担心,因为皇帝在罗昭仪刚怀孕时,就开口承诺过了。
皇帝是不会轻易毁诺的,她担心的是其他的事。
盛嬷嬷想起了太医的诊断,心乱如麻,至少三年都不宜有孕,可三年后兰玥都二十八了…
这皇子还有可能吗?
若顾令闻能听到盛嬷嬷的担忧,就会很肯定的告诉她,死心吧!没这个可能的,就算罗昭仪还能生,也没生皇子的可能,因为皇帝他是真的有病!
没有点黑科技手段的加持,皇帝这辈子是不太可能有活过三岁的皇子的。
可惜盛嬷嬷还不知道这真相,她还在为罗昭仪的未来担忧不已。
罗昭仪早年仗着得宠,在后宫里横冲直撞,跋扈霸道,把能得罪的都得罪了个遍。
盛嬷嬷做为罗昭仪的外置大脑,自然知道这样举目皆敌是不行的,但外甥女实在是冲动无脑,美貌好像是用智商换的一样,她是真的很难拦得住。
所幸外甥女是易孕体质,盛嬷嬷想着只要生下了皇子,那嚣张就嚣张一些吧!
结果却不如人意,连着五胎都是公主,如今还伤了身子,又有了顾昭仪这个强敌在侧。
盛嬷嬷忧虑着回到了温暖如春的产房,看着昏迷过去的罗昭仪,却觉得有寒气从骨子里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