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 年,七月二日。
阴沉的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那雨滴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坠落,在地面溅起一朵朵微小的水花。某家医院里,一个男人如疯了般不顾一切地冲向挂号台,他的脚步踉跄不稳,每一步都带着深深的慌乱。
“这人怎么这样啊,排队不会啊!”一位老妇人紧皱着眉头,满脸的不满,嘴里忍不住抱怨道。她身旁的人们也纷纷侧目,向这个男人投来责备的目光。
“对不起,对不起,求你们……”秦久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声嘶力竭地祈求着。他的脸上早已被泪水和雨水交织覆盖,完全分不清哪是泪哪是雨。他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仿佛失去了生机;衣服也被雨水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他那颤抖的身躯。
在不远处,一个脸色苍白如纸的女人正艰难地站着,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显得格外突兀。每一次呼吸对她来说都似乎是一场艰难的战斗,然而,她却努力地挤出一丝苦笑,试图去安慰近乎崩溃的男人。
“奶奶,让他们先好不好……”牵着妇人手的小男孩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声音软软的,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与善良。
“都这样了还不叫救护车,这几个钱至于吗?”妇人叹了一口气,脸上虽有无奈,但终究还是心善地向后退了一步。
手术室外的走廊上,秦久霖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灵魂一般,脸色麻木,眼神空洞。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心中被恐惧和不安填得满满当当。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不断闪过与妻子谢梓若相识相知相爱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一起漫步在公园小径上的温馨时光,那些在厨房里共同烹饪美食时的欢声笑语,还有在夜深人静时彼此倾诉心声的亲密时刻。可如今,这所有的美好都被即将可能到来的悲剧阴影所笼罩,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半小时后……
“病人家属呢!”手术室的门被突然推开,这一声呼喊打破了走廊上死一般的寂静。随即,顶上手术中的“牌子”才缓缓黯淡下去。
“怎么样了?”秦久霖如梦初醒,像是离弦的箭一般,瞬间冲进了手术室。
“是个女孩,孩子保住了,但你的……”医生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然而在秦久霖的耳中,这平静的话语却如同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直直地刺进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小梓!”秦久霖“噗通”一声跪在床边,双手紧紧握住谢梓若的手。那双手冰冷刺骨,仿佛来自寒冬的深渊,让他的心也瞬间沉入了冰窖之中,寒冷彻骨。
“干什么,这么……”谢梓若似乎已经没有力气睁开双眼了,她那曾经灵动好看、顾盼生辉的眼睛,此刻紧紧闭着,仿佛被沉重的疲惫所束缚,再也没有了睁开的力气。
“别说话,会没事的……”秦久霖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声音也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
“小久,安安……会很开心吧……”谢梓若的声音微弱得几乎难以听闻,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的一缕轻烟。
“会,一定会……”秦久霖拼命地点着头,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不断地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晕开一片片悲伤的痕迹。
“我不后悔……我爱你们……”谢梓若说完这句话,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仿佛生命的琴弦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秦久霖感觉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他那绝望的嘶吼声响彻了整个医院的走廊,每一个角落都回荡着他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不,梓若,你不能离开我……”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不甘,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震碎。
护士们赶紧冲上前将他拉开,试图让他从这极度的悲痛中冷静下来,但他的身体依然不停地颤抖着,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
刚出生的女儿被护士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小小的身躯在襁褓中轻轻蠕动着,那微弱的动作仿佛是对这个陌生世界的试探。秦久霖看着女儿,心中五味杂陈,犹如打翻了的调味瓶。
这是他和梓若爱情的结晶,是他们生命的延续,可梓若却再也无法亲眼看到孩子们的成长。
回到家中,秦久霖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虚空之中,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和迷茫。他目光呆滞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每一个角落都似乎还残留着梓若的身影。
“小久,我们再生一个吧,家里就我和安安两个人,我好无聊啊……”
“你身体弱,等休息好了,我们再说。”
“要是觉得负担不起的话就算了……”谢梓若鼓起嘴,看着有些不满。
“不生气……”秦久霖宠溺地笑着。
小小的凌安,打断了秦久霖的思绪,
“妈妈,怎么没有回来。”他摇着他以前曾睡过的摇篮,里面的女婴睡着,出生二十多个小时,她没有哭闹,似乎一点也不饿,似乎,是把谢梓若所有的生机都榨干了。
“她……去旅行了。”秦久霖不会什么哄孩子的话语。
“旅行,是什么意思?”秦若岚瞪着大大的眼睛,和谢梓若一模一样。
“她变成小星星了,在那里,看着你。”泪水,又一次充盈了秦久霖的眼眶。
秦凌安看着窗外的星星,“妈妈好漂亮……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
夜晚,当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秦久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他的耳边仿佛还回荡着梓若的欢声笑语,眼前还浮现着她那温柔的笑容。他知道,生活还要继续,为了女儿和儿子,他必须坚持下去。
在这间只有十多平的小车库里,永远少了一个人,显的越来越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