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兰说这么多,她的言下之意,无非是想探知柯庭致的下毒之说,到底是真是假。
只是很可惜,她太喜形于色,以至于柯庭致不费吹灰之力,就看出她的目的。
他俊脸冷峻,面上一派冷淡,凤眼里甚至闪过丝丝愠怒,显然不是说谎。
温玉兰缩回脖子,把挺直的肩背佝偻了下来。
她就知道……
柯庭致一言九鼎,怎么可能幼稚的说谎逗她?
不过,他下毒杀她灭口,她倒也理解。
谁让她心眼多,被捕快抓走之前,她偷拿了他的玉佩。
想到这层原因,温玉兰顿时就怂了。
她委屈巴巴的抬头看了眼柯庭致,发现青年依旧面目冷凝,毫不留情后,她老老实实的摸出了玉佩。
“喏,玉佩在这儿。”
“柯少爷,偷拿你的玉佩,是我不对。”
“可我也是无奈之举。”
“我本就是为你背的黑锅,进入大牢,也是受你连累。”
“你怕我胡乱说话,暴露你的真凶身份。”
“我也怕你卸磨杀驴,顺水推舟,由着我被官府砍头。”
我也很委屈,很为难的好吧?!
温玉兰瞪着猫眼,目光灼灼的盯着柯庭致,语气十分愤然。
说话间,她的眼神下意识的往食盒里飘,伴随着咕噜的腹鸣声,温玉兰的嘴角开始往下瘪。
她快被柯庭致气哭了。
这么多,这么丰盛的菜肴,他居然下毒?!
他是疯了吗?
就算真的要杀她灭口,他好歹也让她做个饱死鬼啊!
啊,这个杀千刀的臭男人!
真是越看越可恨。
*
温玉兰恶狠狠的盯着柯庭致,眼圈一点点发红。
这俨然要哭的表现,让柯庭致条件反射的抽了抽嘴角。
他心中升起一抹莫名的烦躁,有些不耐烦的撇开了视线。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温玉兰,是你逼我的。”
……
“菜里没毒,我哄你的。”
“饿了便吃吧!”
柯庭致伸手将玉佩收进袖袋,妥善保管好后,实在架不住温玉兰幽怨的小眼神。
他缓了脸色,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简直拿温玉兰无可奈何。
前世时,温玉兰可不这样,她乖得像只兔子。
对他和家人言听计从,可没现在这么多心眼儿。
但柯庭致不可否认,眼前这个温玉兰,比他记忆中那个更加真实,也更为鲜活灵动。
他和她接触的越多,便越发觉得,两者之间的不同。
那种对温玉兰根深蒂固的厌恶感和防备,也在不知不觉的消散褪去。
他在对温玉兰心软。
柯庭致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
柯庭致凤眼微垂,在一瞬之间想了很多。
温玉兰并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她只知道她现在很生气。
快要气疯那么凶!
“柯少爷,咱做个人好不好?”
“您倒是给句准话呀。”
“咱这菜到底有没有毒?!”
“农民伯伯种地养鸡捕鱼,他是很辛苦的。”
“你不能因为恨我怨我,逃避你自己的责任,你就往菜里下毒,践踏农民伯伯的汗水和心血。”
“浪费粮食,是一种可耻的行为,会被天打五雷轰的!”
“你懂吗?!”
杀人灭口,卸磨杀驴,出尔反尔……
这种行为,是道德的沦丧,是人性的扭曲!
其罪恶程度,远超浪费粮食。
温玉兰慷慨激昂的说这些话,没别的意思。
她只是希望,柯庭致能够认识到自身的错误,并且及时改正。
如果她说话时,眼睛不要一直盯着食盒里的烧鸡,屡屡咽喉咙,吞口水。
柯庭致觉得,温玉兰的话会更有信服力。
*
将她心口不一的丑态看在眼里,柯庭致眉尾抖了抖,心里止不住的叹气。
这种感觉特别奇妙。
说生气吧,柯庭致一点都不气。
说不生气吧,他又看温玉兰不顺眼。
总觉得不能让她好过。
他拼了命的想在温玉兰面前立威,偏生这女人像个泥鳅一样,滑不溜秋的。
总是和他对着干,总让他心火旺盛,产生杀人的冲动。
可真的见着她了。
那种恨不得一剑刺死她的怒气,却遍寻不着。
柯庭致也不懂他到底了。
只是下意识的觉得,往后,他不能给温玉兰好脸,也不能和她产生更多的接触。
他若不想重蹈覆辙,被温玉兰迷了心魂,就必须和她保持距离。
“我说了,菜里没毒。”
“你若不信,我也不勉强。”
柯庭致绷着俊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忽近的高冷气息,嘴里不咸不淡的解释着。
温玉兰觉得,他这话说了,比没说还让她难受。
主要是柯庭致的态度,高高在上,好像神袛在施舍她一样。
这种强加于人的怜悯乞怜,实在叫人不太好受。
她斜睥着柯庭致,面带讥讽,有心回话刺他两句。
不妨柯庭致又紧接着开口说话,抢了温玉兰的话头。
“你且安心。”
“上上下下,我都已打点好了。”
“明日,知县大人会提你上公堂,与方秀秀、宋老婆子当面对质。”
“你没做过,只管问心无愧的据理力争就行。”
“其他的,你不用管,一切有我。”
*
冷声嘱咐了一通,也算说明了来意。
柯庭致也不管温玉兰是否听进耳里,是否反应过来。
他起身就走,仿佛多待一秒,他都要夭寿。
这种避如蛇蝎的态度,让温玉兰心里酸溜溜的十分难受。
她对柯庭致没有男女之情。
但是这不代表着,她能忍受他的无视和嫌弃。
再者说了,他们还有许多细节问题没有敲定好。
事关她的生死,柯庭致可不能这么轻轻松松的离开!
“不行,柯庭致你留下。”
“咱们把话说清楚。”
什么叫上下都打点好了?
都如何打点的?可否需要对对台词啥的?
你倒是说出个所以然啊!
温玉兰现在是一问三不知,本来还想着明天对簿公堂的时候,靠胡搅蛮缠闯关。
现在被柯庭致这么一说,她反而糊涂了,显得心慌无措。
她的计划,也被迫搁浅。
*
温玉兰是个行动派。
柯庭致要走,她非就不让,伸手一把拽住了男人的腰带。
温玉兰本就力大无穷,稍稍用力,柯庭致就走不动了。
他无法前行,只能被迫倒退。
“你再坐一会儿。”
“和我把话说清楚。”
“对了,你先啃一口这个烧鸡,我真饿了,但我怕你在里头下毒害我。”
“你吃了我才敢吃。”
把柯庭致拉到椅子上坐好后,温玉兰按着他的肩膀,拧下鸡腿,凑到了他的嘴边。
她是打定主意,要把心头的疑惑搞清楚,这会儿手里用力按着,柯庭致根本就起不了身。
看着嘴边这只油腻腻的鸡腿,再看温玉兰满脸的坚持。
柯庭致心中倦怠厌烦,嘴却老实的张开,小小的咬了一口鸡腿肉。
罢了,温玉兰是个不可控的变数。
他想要明天的计划如约施行,最好满足她的要求,把话说得更清楚明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