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房的三间屋是一样儿的,均是一明一暗的套房,原是为家中可能有的男孩儿,提前建好的。
明间儿,一进门儿可做厅堂用,一暗即是卧室。
被欧阳文澈客气的请进屋,母亲和欧阳文澈彼此客气寒暄,王瑾仪觉得没营养的交谈该结束了,直接开口:
“哥哥,你背过《百家姓》吗?”
见没人理会。
:“万以司马,上官欧阳,你是不是这个欧阳?”
终于打断冗长的客套。
然后又接着说道:“我家是,赵钱孙李,周吴郑王,我姓王,我排在你前头,你应该叫我小姐姐。”
回头看着面容平静,却难掩欣喜的母亲,
:“娘亲,对吧?我是小姐姐。”
然后挣脱母亲的怀抱,叨登着两条小短腿,跑到欧阳文澈座前,用一只短短的小手指着欧阳文澈,
:“你要知礼哦,叫小姐姐!”
3岁的小女孩儿,在欧阳文澈眼中不足案几高,却鼓着小脸儿,煞有介事地,像个小大人一样在教育他。
欧阳文澈虽历经生死,终究仍是少年,面露微笑,从座位上下来,蹲在王瑾仪身前。
而此时的王瑾仪,在说完“小姐姐”这词儿之后,神识中一个画面一下闪现。
前世,王瑾仪在学期考试结束之后,从自已大学所在的城市,坐火车去陈智远的学校。
看着他飞跑出校门,向着自已大步奔来,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展开长臂紧紧将自已抱住。
不断在耳边低喃的道
:“我的瑾仪,我的小瑾仪……”。
王瑾仪不甘的挥舞着手臂:“你要叫小姐姐……”
王瑾仪神思迷茫。
欧阳文澈笑着伸出了右手,拉住王瑾仪的小手:
“是,小姐姐,小姐姐也应该叫我哥哥,对吗?”
欧阳文澈的调侃,让王瑾仪回过神来,也微笑着叫了一声:
“欧阳哥哥。”
一丝难以察觉的药味儿,从欧阳文澈身上传来,为了印证自已的猜想。王瑾仪展开手臂,向欧阳文澈扑去。
离欧阳文策越近,药气味儿越来越明显,这个人身上明显有外伤,居然还能谈笑自如!
一双手及时的出现,将王瑾仪与欧阳文澈隔开,把王瑾仪抱起送到母亲的座位。
母亲低声叮嘱:
“要知礼,不可随意指着人教训。”
王瑾仪表面上,被母亲叮嘱后,变得乖巧了。
实则,王瑾仪神识已又回到了上一世。
回忆之中。
“我的小瑾仪,小瑾仪……”
“你要叫我小姐姐!”
两个声音回旋反复,思绪里,不停地像电影一样重复放送……
而母亲也在接过王瑾仪时,仔细地观察了这个所谓的“福嬷嬷”,心下了然。
之后,随意地问了,欧阳文澈每日的安排和日常习惯,就准备走了。
王瑾仪惊醒了一般,跳出了一个话题。
“我和娘亲都受伤了!”
“哥哥,你看,这是下山的时候受的伤。就是烧香那天。”
王瑾仪指着母亲额头的伤,看着屋里另外3人。
欧阳文澈问道:
“我们主仆在此暂住,给您添麻烦了。真不知道,夫人,还受了伤,您是在哪儿受的伤?”
母亲慧娘听夫君说,两家都是在凌云寺下山时出事,就道:
“在凌云寺下山时,马车出了意外。”
王瑾仪急忙补充道:
“我家嬷嬷抱着我和娘亲,娘亲流了好多血……”
看没人拦着自已,继续说道:
“我家嬷嬷去很远的地方了,娘亲说,我再也见不到徐嬷嬷了!”
说着脸上带着悲色,认真观察着欧阳家主仆三人。
两个“嬷嬷”,面上没有丝毫变化。
欧阳文澈深深的点了点头,目光掠过了慧娘受伤的额头。
王瑾仪相信欧阳文策听懂了。
在凌云寺,王家在南路遭到算计,恐怕是因他的缘故。
王家人是为他挡了一劫,不为让人记情、感恩,只为在欧阳文澈的谋算中,王家人不要再被牵连。
欧阳文澈不像个会恩将仇报的人。
王瑾仪心下轻轻呼出了一口浊气,但愿欧阳家的事儿,不会阻断自已去找陈智远的路吧。!
……………………
一条山路上,还是那个在晨曦中,捆柴的少年,身穿短褐,艰难的弓着背,用瘦弱的身子,扛着大大的一捆柴。
山间残枝断木捆扎在一起,显得是大大的一垛。
压着一个瘦弱的小小的身躯,远远望去,看不到人的头和上身,只能看到柴垛在动。
就像是一堆柴,长了腿,在山道上缓缓而行。
实在走不动了,穿短褐的少年,把杂乱的柴草靠在大树的树干上,让自已直一下腰。
他用身体和树干,把柴垛挤住,不让柴落地。
他现在实在没有力气,再从地上把这捆柴,重新扛到肩上……
少年的长发凌乱,衣裳被汗水渗透了,发丝粘在脸上,脖子上,粗麻短褐全部被汗水打透,紧紧的贴住身体。
瘦弱的双肩因过于沉重的压力,而轻轻颤抖着,两只细细的腿分开用力支撑住上身的重量。
他急速的喘息着,随着呼吸渐渐平稳。
短褐少年腾出一只手,轻轻抚了一下脸上的汗水,把紧贴在脸上的发丝捋到脸侧。
这是一张又黄又瘦的脸,两道剑眉之下,双眼平静无波,紧抿的双唇。写满了主人的坚定和执着。
短褐少年微垂着头看了一眼,破的只能看到一点轮廓鞋子。鞋底完全磨没了,前面露着脚趾。
他学着前世记忆里,用麻和草共同编织了草鞋,套在布鞋外。
他会心的笑了。
这种方法编草鞋,是前世那个可爱的女孩儿送给自已的生日礼物。
这种鞋的编法与普通的草鞋不同。
普通的草鞋,只是把草搓成绳子,编好套在脚上。
前世,自已得到的是精致的“高定”!
那是用藤麻沁草木灰,碱水软化后,鞣质的拉成丝,混制精编而成的。
为了学这种做鞋的方法,她差点儿挂科儿。终于赶在自已生日之前,编好,又熟成了浅色。
在前世,她坐着火车,连夜赶来,看着她熬黑的眼圈,那时的自已真后悔,当初的提议:
:互相送的礼物,都要是我们亲手做的,用钱买的都是别人做的,没有心意!
就是为了这句话,两人都全心投入,投入情感,投入学业,投入打工!都是为了心里那个他(她)!
上一世里,那个从初见就无法忘怀,闪闪发光的女孩儿,从第一次送自已用青丝绣的丝帕开始,每一次都充满了新意。
那张绣着“瑾”字的丝帕,在车祸里留在了前世……
现在,他要快一点儿找到她,不能让她也像自已一样,在苦海中挣扎。在生存线上里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