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蓝溪,生于兰国,我爹爹和娘亲都是兰国大将军,阿姊也是。
阿姊比我大五岁,她从小就护着我,除了爹爹和娘亲,她是我最崇拜的人。
小时候顽劣,我不愿习武,每每都会气得爹爹提棍揍我,这时我便会躲在娘亲和阿姊身后,她们都会袒护我,爹爹便只能作罢。
兰国战事少,爹爹和娘亲总能陪着我和阿姊。虽然偶尔爹爹也会只带着娘亲出去,撇下我和阿姊,但也会带好吃的零嘴。
娘亲喜欢花,在府里种了好些花,我都不认得,只觉得好看,常常带着阿姊去摘花,然后被爹爹罚,这个时候,就只有阿姊会护着我了。
后来,爹爹和娘亲觉得我太皮了,便送我去了私塾,又请了教礼嬷嬷。我觉得天塌了,哭闹着着不愿,爹爹便拿棍子打我,这会娘亲没有护着我,我伤心极了。
后来,阿姊告诉我,去私塾就不用习武,我才同意的。但是阿姊骗我,爹爹还是总变着法子让我扎马步,今天借着抽查功课的理由,明日借着教礼嬷嬷的话头。
虽然,刚开始,我是讨厌去私塾的,但是后来就不了,因为我遇到了小伙伴。
他和我一般大,是皇帝伯伯的儿子,叫白韫,长得可漂亮了,也很受小伙伴们的欢迎。他还经常给我带好吃的零嘴,是我没有吃过的,他说这是宫里特有用的。
我不知道宫里是哪里,他说是他生活的地方,还和我讲了宫里的好些事情,我有些好奇,他便决定偷偷带我去。
放学后,我们避开人来接我的人,跟着白韫哥哥走了。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很快就到了。
他带我去了他住的地方,给我拿了好多好多好吃的。然后又带我去他的书房玩,他要完成功课,我无聊,便也跟着他一起写功课。可是,我太困了,写着写着就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见到了娘亲,爹爹,还有阿姊。娘亲和爹爹有点凶凶的,后来是阿姊说,就不见我归家,去的仆从也未接着人,娘亲还以为我被人牙子拐走了,和爹爹到处找,最后还是张府的千金告知我的去向。
从那日起,每每我要去哪,爹爹都让人跟着。
后来,兰国战事起,隔壁府的吴叔叔和叶伯伯都去了,苦战数月,但战况不好,所以这一次爹爹和娘亲便去了。我不舍,哭着闹着,但这次不管用了,爹爹和娘亲还说回来要抽查我的功课。
但我已经是七岁的娃娃了,我不怕这些,我和阿姊会乖乖等他们回家的。而且我还可以去找吴姨和小弟弟玩,也可以找叶大哥玩。
爹爹和娘亲去了好久,院里的花败了又开,开了又败,院里的树都长大了,会开花了。
但是他们还没回来。
隔壁吴姨最近身体不太好,我和阿姊便常去看看,顺便逗逗小弟弟玩。
后来,战事平了,前线传来消息,是胜仗。但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高兴。
那一天,阿姊抱着我哭了好久,好久,那是我第一次见阿姊哭,我也好伤心。
阿姊说,她只剩我了。但是,明明还有爹爹和娘亲呀。
一个月后,我知道了,我也只有阿姊了。
那天下着大雪,好大的雪,也好冷。我以为终于等到爹爹和娘亲回来了,便欣喜的在门口等,但是回来的是两个棺椁,我知道这个是做什么的,我很慌,我想找阿姊。
我看见,阿姊又哭了,这次哭得更伤心了,她整个人都是颤抖的,我很慌,也很怕,我和阿姊都哭了。
那天,家里挂满了白绸,像极了漫天的白雪。府里到处是哭嚎的人,连很忙很忙的皇帝伯伯都过来哭了。
他们说是军营里有叛军,走漏了消息,爹爹和娘亲他们才会陷入困境,才会丢下我和阿姊。
后来,阿姊将府里的很多人遣散了,只留下几个人。而我却总见不到阿姊人,阿姊变得很忙,偶尔见到阿姊,她瘦了好多。
有一天,我做了噩梦,我很怕,我想找阿姊,可是阿姊不在府里,我坐在庭院里哭,仆从过来哄也不管用,最后,是我自已哭累了,才睡的。
不过,我第二天就看见阿姊了,只是我有些难受,头昏昏的,阿姊说我受风寒了。
我瞧着阿姊,阿姊眼睛红红的,她又瘦了。我握着阿姊的手,我和阿姊说,要好好吃饭。阿姊却抱着我哭了,她说,对不起,阿姊一直重复着。
再后来,吴姨也走了,还有小弟弟,他们去找吴叔叔他们了。
阿姊将我带到宫里,让我找白韫哥哥玩,她让白韫哥哥照护我,然后,我又见不到阿姊了。
我不想见不到她,我抓着阿姊的手哭,但这次阿姊好狠心,她掰开我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好伤心,我只有阿姊了呀。但是她也不要我了。
我觉得我有点讨厌阿姊,我要和阿姊绝交,明天才会和她说话。
后来,我知道,阿姊不是不要我的,她是要撑着蓝府,撑着爹爹和娘亲的心血。她也会经常来见我,只是每次见面,她都要抽查我的功课,像爹爹和娘亲一样,还会罚我。
但是,我已经长大了,我的功课已经很好了,阿姊也是很少能罚我的。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想,如果爹爹和娘亲看到我现在的功课,会不会愿意回来看我和阿姊了。
再后来,白韫哥哥从太子变成了皇上,阿姊也要去战场,和叶大哥一起。我好怕,好怕,我怕我会没有阿姊。
但是阿姊和我保证,她会平安回来的。一直都做到了。
她常年都在战场上,我便将府里打理妥当,好让阿姊回来后,不必操心琐事。
娘亲养的花还在,即使有段时间没有人打理,依旧长得很好,丝毫没有因野草的肆意生长就屈服。我便将给我和阿姊的院里移栽了些。
后来,我听说兰归寺求平安很灵,我便每每得空便去拜一拜。
希望佛祖保佑,阿姊能够平安归来。
我还从庙中求了一对平安玉佩,一个交给阿姊,一个我自已收着。
一个月后,阿姊又要上战场了,我知道阿姊已经不是第一次,她向我承诺过,会平安归来的,也每次都做到了,这次也该是。可我心里就是慌乱。我想问阿姊,能不能别去,可对上阿姊的眼睛,我知道,阿姊一定会去。
自阿姊去后,我常常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醒时,就去兰归寺祈福。
可是,这次佛祖没有再显灵了。
阿姊,她也食言了。
半年后,前方传来战况,大胜。
闻言,我是欣喜的,这意味着阿姊要回来了,可伴随而来的是阿姊重伤的消息,那晚,我又做了噩梦。
梦里尸山血海,阿姊坐在马上被一箭穿心。我自梦中惊醒,越想越不安,便去找白韫哥哥,他那里消息是最全的。
见到他的那一刻,我知,我担心的事可能是真的。阿姊伤的很重,重到性命垂危。
他的脸色极差,想瞒着我,可我已经不是小儿,他骗不了我。
半月后,阿姊和叶大哥他们归京了。
我也见着了,阿姊的致命伤在心口,是一箭穿心,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太医说,那本是毙命一箭,是胸口的玉佩给了一线生机。只是,阿姊自马上跌落,头部受了极大重创,浑身筋骨也差不多是尽碎,即便能醒来,也与废人无异。
我日夜照护阿姊,生怕有任何闪失。我也才发现,这些年,阿姊从来没有一次完成了承诺,她身上处处是伤,新伤旧伤遍布全身,竟没几处好皮肉。
我也很担心,我怕阿姊醒不过来,也怕阿姊醒来接受不了。
白韫哥哥也很是担心,常常过来看看。我知道,他不仅担心阿姊,也担心我。
后来阿姊醒了,却记不得从前的事了,我不知道算不算好事,姑且算是好的,阿姊终于卸下了一身重担。
阿姊醒来后,我依旧常常心神不宁,总觉得醒来的阿姊不是阿姊,但又觉得自已的想法可笑,阿姊若不是阿姊,还能是谁?
阿姊身体很差,常常生病,从前她都是不生病的。现在只要吹了寒风,夜里就会起热。我便守在她身边,我怕这是一场梦,醒来后,连陪在身边的阿姊也丢下我。
后来,生活中出现了一个人,他叫许麟烨。他总缠着阿姊。
我起初不是很喜欢他,甚至动过杀他的念头,但是阿姊阻止了。
如果,如果……知道后来的事……就该果断了结了他。
他救过阿姊好几次,我便觉得他或许是好人,在阿姊身边,也算是个伴。
可他竟是苍国人,他竟然就是那个射伤阿姊的狗贼!
他既有婚约,又来招惹阿姊,还将阿姊掳到苍国做人质。
我也未想到,那日在猎场一别,竟是……永别。
阿姊,她又食言了。
叶大哥说要将她平安带回来,他也食言了。
阿姊没有平安无事。
阿姊她是跳楼而亡。
就在叶大哥面前。
可是,明明……明明就只差一点,就差一点,阿姊就能回家的。
阿姊为什么也不要我了。
为什么……
太医院的人说,阿姊就算活着回来,也命不久矣,苍国狗贼给阿姊喂过毒药,让本就是枯木的身体,更无生机。
阿姊本就身体羸弱,我养了好久才养回来的。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能!
阿姊的尸身,我见过,阿姊消瘦的厉害。
我恨,恨不得将那群狗贼千刀万剐!
原本,我打算此件事了,便向阿姊坦白,我与白韫哥哥的情意。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要杀了那帮狗贼。
我清点好蓝家军,我做不到像阿姊那般,领军打仗,便将他们归于叶大哥部下,我则跟在叶大哥身边,出谋划策,灭苍国!
所幸不负有心人,苍国灭了。
在阿姊死后的第六年。
苍国本就是倾颓之势,内部腐朽的厉害。而攻破苍国皇城的这天,也终是我手刃仇敌的这天。
我没找到许麟烨,或者说是白祎。听说早就死了。我只恨,没早点将人剥皮抽筋。
大胜而归,我见到了白韫哥哥,他是来迎接我们的。
时隔六年,他还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