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一宗位于东海与北海之间,宗门大选位于四海交界之处,即使灵舰来回也费时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视线渐渐模糊,雾气慢慢萦绕周身,就连四小只都感觉到了危险。
“这雾怎么越来越浓了?”须怀玉首先觉察出了不对。
“不用担心,这说明马上到宗门了。”船舱内的声音有些哑,像是被这些雾气包围了一般,飘渺虚无。
墨故知的身体极为敏感,临近北方后几乎就在船舱再未踏出一步。
弗唯掏出一块白玉牌子往天上一抛,霎时雾气尽散,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清晰起来。
与想象中气势恢宏古朴的宗门不同,归一宗讲究大道自然,两棵巨树矗立两边,伸出的枝干纵横交错紧密缠绕,其上枝叶繁茂,亭僮葱翠。
抬眸望去,不见尽头的石阶仿若通天,而在其尽头就是四海第一大宗——归一宗。
灵舰停在山下显得有些渺小,四小只瞪大双眼还没有从眼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就听见闲时夕幽幽说道,“看什么,下去吧,上山了。”
一句话宛若晴天霹雳,一下子让愣神的四小只清醒过来。
寻岳僵直了脖子,“走······走上去啊?”
“不然呢?”
须怀玉闻言默默走下灵舰,在他的带领下其他人也只好苦哈哈跟了上去。
一只脚都快迈上去了,一道声音传来宛若天籁。
“逗你们的,真打算爬啊。”
闲时夕飞到他们身边,伸出魔爪捏了捏寻岳的脸,“不知道的以为是叫你去送死。”
正当四小只不明所以时,正经人弗唯终于说话了。
“归一宗第一百代弟子弗唯携新弟子特来拜见。”
话音刚落四周金光乍现,原是矗立两边的巨树像是活了一般,枝干直冲须怀玉等人。
四人之中三人还未入道,只有须怀玉能够感受到这巨树所散发出的威压须臾间就可使他灰飞烟灭。
幸好,这股可怕的力量在接近他们时就消失了。
一阵古老而充斥着沧桑的声音似是从天边传来,“吾认下了,上山去吧。”
弗唯向着巨树的方向一拜,不再言语。
须怀玉等人只感受到一阵风拂过人就跌坐到了灵舰上。
弗唯待人缓过神,解释道:“这是扶桑神树,也是这座山的山主。”
“扶桑神树?”一直在角落的白衣女孩惊讶出声。
寻岳见状自来熟地凑到身边,“余欢你知道啊?”
“嗯。”
余欢不太习惯这么热情的接触,但还是回答道,“扶桑神树,立于东海之滨,传说是三足金乌的住处。”
“说的没错。”弗唯点了点头。
“可为什么······。”
余欢眉头微锁,有些疑惑地向弗唯的方向看去,却在弗唯也望向她时慌乱地低下了头。
弗唯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是几百年前清宁师叔,也就是你们小师叔的师父去东海时搬回来的,至于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
话音未落,灵舰已经停在了一座浮岛之上,其下方便是一巨大的演武场,十八道石柱将其包围形成一巨大的法阵。
闲时夕察觉到四小只的好奇,脸上表情一下子变得戏谑,“这里是宗门主广场,一般的重大活动都在这里举行,比如一会儿你们的拜师仪式,又比如·······”
“嘭——”巨大的爆炸声响湮灭了闲时夕接下来的话。
隐约可见两道光束飞快地驶向演武场,其中还夹杂着说话的声音。
直到光束变成光点,众人才看清是两个人边打边骂地冲了过来。
“我说没说过我在研究新的阵法,好不容易到最后了,你往我屋子里扔符是什么意思。”紫衣男子手持双刃穷追不舍。
“这不赖我,是掌门师姐让我叫你的,她说你在睡觉。”青衣男子并不服气。
“睡觉就能往我屋子里扔爆炸符吗?!”
一柄短刃伴随着争论声飞出,擦过青衣男子的衣袍直愣愣地射向了灵舰。
“小王八蛋一个个都活腻了是吧,有本事去演武场里打啊!”闲时夕接住短刃,飞身欺上,直接将还没反应过来的二人一脚一个踹进了演武场。
听着下方传来的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弗唯淡定开口,“既然已经到了宗门,当然要先拜见掌门。”
而这时轮椅在木板上碾过的声音吸引了船上人的目光,墨故知披着狐裘,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坦然地迎上众人的目光,“在归一宗,无论修习什么能打是第一要素。所以·······”
“所以等你们入了宗门以后也要经常出入这演武场。”
顺着声音一个红衣女人出现眼前,其眉目张扬,万千青丝却高高束起压下这份肆意,发间的红宝石发簪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见过掌门师姐。”弗唯和墨故知拱手行礼。
四小只正要行礼,却被那红衣女人掳走直接落到了演武场。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以后的生活了。”
法阵内,符箓翻飞,硝烟四起,以四小只的修为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却能够听见里面叫骂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咱们,那个,是正经宗门吗?”眼前的宗门和他想象中的宗门出入有些大,感觉残暴程度过于离奇。
不知何时在身后的墨故知安慰地拍了拍寻岳的胳膊,满脸过来人的样子,“习惯,习惯就好了。”
这并没有安慰到一路惊吓过来的四小只,余欢更是破裂了表情,“小师叔,你这样······这样也要······”
墨故知抬头望天,一切心酸尽在不言中。
“咕噜~”
“当——当——”
饿肚子的叫声和钟声同时响起,红衣女人笑吟吟道,“正好饭点了,先吃饭吧,其他的吃完饭以后再说。”
于是,众人抛下打骂不止的三人到了膳堂,迎面就是三个大盆整整齐齐摆在一边,桌上放着两摞盘子和碗,一个身穿劲装的男子端着第四盆菜走出厨房,“都来啦,吃饭吧。”
男子将手里的菜盆放下,捞起里面的大勺,又是墨故知熟悉的食堂打饭阿姨的模样,“拿好筷子拿好碗,不够可以再来哈。”
四小只再次被刷新了认知,齐刷刷地愣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墨故知已经熟练地拿着餐盘来到男子身边。
男子见状,笑眯眯介绍起了今天的菜,“第一个是冰糖雪燕,专门给小师叔准备的,第二个是三套鸭,用的后山的灵鸭和师父养的那些灵雏鸽,保证新鲜,第三个是排骨藕汤,最后一个水煮鱼是为了照顾六师叔的口味做了一道辣菜,至于鱼嘛——”
墨故知见眼前男子狡黠地眨了眨眼,瞬间了然,“你偷拿了五师兄养的鱼。”
“怎么能叫偷呢?为了庆祝新弟子入宗门,五师叔怎么可能连条鱼都舍不得。”
墨故知已经盛好了饭菜,听着男子喋喋不休的声音,抬手指了指面前的人,“或许你可以亲自跟他说。”
弗唯一脸慈爱地看着男子,“此次出行许久不见让尘师侄,正好你六师叔也在演武场,一起练练去。”
看啊,在背后说人坏话就是会遭报应的。
“打饭阿姨”被抓走了,掌门接任了他的工作,“别傻愣着了,不饿啊。”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四个大盆都快要见底了,四小只吃饭的速度才降下来,寻岳更是来来回回盛了好几次饭菜,无他,手艺是真好。
“小师叔就吃这么一点吗?”比较克制的余欢瞥见墨故知几乎没怎么动的餐盘于是问道。
墨故知眼里充满了长辈慈爱的光辉,“我身体特殊,吃这些就够了。”
余欢本欲多说,忽然一道声音凭空响起,“既然吃完了就回来吧。”
墨故知一怔,继而笑道,“想是这次出去久了些师父想我了。”随即就向掌门示意,操纵着轮椅离开了。
林海禁地
一片几乎覆盖了整个归一宗后山的森林,无数奇花异草的栖息地,看似充满生机却又暗藏杀机,而在这片森林的最深处就是墨故知日常生活的地方。
越靠近森林深处流水声就越发的清晰,穿过层层迷障可以见到倾泄的瀑布。
瀑布旁边粉衣女子身姿绰丽,如果不是在外面她并不喜欢将头发盘起,似是察觉到来人,她转过了身。
墨故知刚想打招呼就感觉到一股极为温和的力量自头顶而入迅速游走于全身,至经脉与肺腑之时瞬间就被吞噬殆尽。
灵力的相撞让墨故知痛苦了表情,继而吐出一口血来,“师父,你要谋杀亲徒弟啊。”
“动用灵力了?”
墨故知心虚地垂下眼眸,却可见一株小小的藤蔓悄然在清宁的背后延伸。
清宁假装不知,只想看小徒弟耍什么花招。
藤蔓延伸至清宁身后,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戳了几下,示意清宁向后看。
刹那间,周遭空间仿佛被绿意填满,其中释放出无数锋利的绿叶,如风暴般席卷而起,巨大的能量裹挟着瀑布使其挣脱引力直冲苍穹,最后在空中引爆,水花四溅。
“黄泉碧落。”清宁喃喃道。
“不对,应该叫自在青山。”
婆娑之下,清宁不禁有些意外,又或者说有些感动。
她知道墨故知是天品的木灵根,可自已给的修炼方法其实并不适合她,治愈的绿色怎么和杀伐道匹配呢?没想到她顺着自已的修炼方法走出了符合她的“碧落黄泉”。
灵力尽散的小孩面色苍白,疲惫地靠在轮椅上,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落下融进了土里,她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两股力量在体内对冲,不多时眼前便变得模糊。
清宁走到她身边,本想一个爆栗下去斥责其不知死活,却看见墨故知嘴角那抹自得的笑,也无奈地跟着笑了起来。
“疯子,真是······疯了。”
墨故知并没有听见自家师父的感叹,也不知道自已躲过了师父的一次爆栗,在宗门大典使用的灵力并没有完全恢复,如今强撑着释放了一个完整的“自在青山”耗空了她所有可以调动的灵力。故而,在那一瞬间她就昏死了过去。
墨故知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在归一宗的上空俯瞰一切,记忆里吵吵闹闹的宗门此刻无比的安静,矗立两旁的神树不知被谁劈成两半,原本青苔散落的石阶上鲜血淋漓,绝望笼罩了归一宗。
梦中的墨故知循着记忆来到了禁地,印象中自已那粉面桃腮的少女师父满脸皱纹,状似老妪。
像是预料到她的到来一般,墨故知听到一声沉重的叹息,“故知啊。”
墨故知的心脏痛得厉害,她能感觉到,那是股濒死的感觉,可是她看不见梦中自已的样子,只能看见师父蹒跚而来,颤颤巍巍的手抚上自已的脸,替自已拭去眼泪,像是使出了全身力气说道,“故知啊,莫固执。”
不,不对,那不是师父。
她墨故知的师父怎么可能有那么狼狈的一天,那可是......四海第一啊。
突然梦中场景变换,墨故知能感觉到自已的灵力在不断聚拢,经脉承受不住暴涨,物理性的死亡来临之际她陡然脱离肉身,接着一个悬空她浑身一震惊醒。
墨故知猛然坐起就看见一个放大版师父的脸,上手一摸,嗯,肤若凝脂,吹弹可破。
清宁打掉她的爪子,对弗唯说道,“这是傻掉了?”
弗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只见那人发丝凌乱,几缕还粘在了脸上,眼眸湿润留下了泪痕,可怜中还带着几分可笑。
墨故知晃了晃脑袋,然后紧紧盯着清宁的脸不放,吓得清宁躲在弗唯身后,“不是吧不是吧,真傻啦,我以后难道要养一个傻子了?!”
听着清宁中气十足的话,墨故知一下就笑了,她双手撑着头,笑得身体都跟着颤抖,就在清宁要让弗唯清理门户的时候,墨故知忽而抬起了头,向着眼前人灿烂一笑,
“师父,你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