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南烟打上点滴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垂头看着手上的针头,眼皮跳了跳,尚还心有余悸。她怕来医院,是因为怕打针。小时候季南烟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她的父母忙,干得是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她发烧了,就把她送到医院,然后留她一个人在医院呆着,自己找护士挂水打针。
她讨厌极了打针,因为打针就象征着无数个孤独,象征着无数个难捱的夜晚。
此时睡床边空荡荡的,南谙说是去帮他买饭了,但是看不到他的人影,季南烟未免有些烦躁不安。
算好,南谙没有让她等太久,很快便回来了,看到他清瘦高挑的身影走到床边的一刹那,季南烟悬在空中的心瞬时安定的落回地面上,然后开出小小的花来。
面对自己这样突兀而剧烈的情绪变化,季南烟有点诧异,这段时间在她的概念里,虽然起初有些波折,但之后一直是自己牵着小学弟的鼻子走,刀有余仞地与他暧昧调情,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会因为他而产生这样细腻的情感了呢?
南谙买了两碗老东粥皇。他耐耐心心把其中一碗的盖子掀开,一次性筷子掰开,然后递到季南烟面前,可季南烟却不拿,只用一双明媚地眼睛看着他,似笑非笑。
南谙挠了挠头。
“我手不方便,”季南烟瞥了眼扎了针的手背,“你可以喂我吗?”她神色淡然,好像说出的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语毕,南谙的脸腾的红了,他还没喂过女孩子吃饭呢……
看着南谙一副被调戏了的小媳妇模样,季南烟心里乐得不行,努力憋住不笑。
正在纠结的时候,南谙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声音,小声对他说:亲都亲过了,喂她饭又算什么呢?再说,她刚才还在别人面前搂着她呢,怎么这点事都矫情得不行?
回忆起那晚上影影倬倬的灯光下季南烟诱人的红唇,南谙脸更红了,但他却红着脸开口道:“好。”
季南烟挑了挑眉,她都做好不再为难南谙自己把粥端起来喝的准备了,毕竟只要小心点动手吃个饭也不会怎么样。
南谙真就一勺一勺小心喂她,喂之前还帮她先吹温了。季南烟盯着他,他看粥看勺就是不看季南烟的眼睛,纤长的睫毛覆住眼睛,微微颤动,白皙干净的脸颊泛着红晕。
好想捏。
季南烟看得走神了,也不专心吃饭,漏了点粥,沿着她嘴角流出来,她有些尴尬,刚想别过头自己擦干净,然后就感到南谙自然而然伸出手先一步帮她擦掉了,还贴心地补了句:“学姐,小心点吃,烫就跟我说。”
季南烟的心跳漏了半拍,她忽然就脑子一抽,说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来:“你今晚会留下来陪我吗?”
南谙终于抬眼看向季南烟,他居然看到她眼中有点祈求的神色,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他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问道;“你希望我留下来吗?”其实他今晚还有一堆研究没做,第二天教授就等着药。
季南烟低下头,微不可闻地发出一声:“嗯。”
平时心高气傲的季南烟忽然就像奶猫一样软下声来,南谙的心也跟着她的声调整个柔软的一塌糊涂,他听见自己不受控地回答:“好,我陪你。”
完了,已经完完全全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晚上,季南烟躺在床上听英文会议,然后闭目在心中进行翻译,南谙坐在她床边,也在认真看手机上下好的资料。
练习了一会儿,季南烟抬头看他,南谙没发觉她的视线,依旧认真学习。季南烟看了会儿,忽然想起件事,清清嗓子打断他:“南谙跟你说件事。”
南谙迷迷糊糊抬起头,显然还沉浸在学术中。
季南烟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会,开口道:“白天那个女生问我的那件事,我想说我确实跟她前男友谈恋爱了,而且可能导致她前男友甩了她,但是,我对那个男生下手的时候,他跟我说他单身,所以我才……”
解释了一大串,季南烟忽然住了口,别扭地将头转向一边,一直高高在上从不屑为这种事开口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不用解释,学姐,我知道的。”
偏偏南谙还提了“解释”两个字,他的声音很清澈,听得季南烟更不自在了,她急中生智立马扯了另一个话题:“对了,我还想问你,你知不知道一个叫“李云一”的道士。”
听到这个名字,南谙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奇怪地问道:“学姐怎么问起他来?”
季南烟不想扯到叶知夏身上,便模棱两可道:“没什么,就问问。”
见季南烟不肯跟他细说,南谙心中有些失落,但他还是淡淡地开口满足她的要求:“李云一是家父经常请来帮忙的一个道士,上回杜云家中出了点私事,就问我有没有这类人可以请来帮忙,我就把李云一推荐给了他,后来事成了他就请我吃饭。”
原来是这样。
季南烟点点头,觉得有些头疼:怎么这李云一又跟南闻礼扯上关系了。她不禁庆幸自己还能控制住南闻礼,不然万一南闻礼又找李云一来对付她,她可不知道这道士有什么本事,但能让南闻礼请来的人,自然不是一般人。
将近十二点,将会议全部听完之后,季南烟才沉沉睡去。南谙见她睡着了,便放下手头的资料看向她。
是一个平静的冬日夜晚,月光顺着没拉严的床帘溜进来一点,落在季南烟的鼻头上,形成亮亮白白的一点,显得她格外可爱。
南谙看着她,不禁就想到了——爱情。
可什么是爱情呢?
这个问题他年幼时读到《夜雨寄北》这首古诗的时候,问过他的父亲,他问他:“什么是爱情呢?”
当时他父亲回复他:“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男女之间最好的便是合作关系,就像我和你妈妈一样,相敬如宾,客客气气的白头到老。没有爱就不会有忧愁,不会有恐惧,也不会有伤心失望。”
爸爸妈妈确实很好,他们家一直和和气气,彼此大声说话都不会,更别说吵架。
这么些年来,他的确相信了爸爸的话。
可是,他现在对季南烟的这些感情,又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