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少言睡醒时已是午时,人还迷迷糊糊着便被窗外刺眼的阳光给晒得睁不开眼,女混子躺在床上缓了好久才逐渐回想起来前一晚发生了什么事。
完蛋!居然喝醉了?!
一想到自已竟然当着秦夫人的面醉成那副样子,乐少言心头满是后怕,她可不想再被秦夫人抓住把柄关上个十天半月的禁闭啊!
这里好像是县令府……不行,一定要赶紧离开才行。
说干就干,乐少言一个翻身跳下榻,猛地起身却感觉到脑袋一阵眩晕,连忙扶着床沿再次坐下。
跌跌撞撞地再次坐回床上,乐少言捂着胀痛的脑袋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已能从疼痛中清醒一点:“呼……宿醉真是要命啊……”
“女混子居然也知道难受啊?”乐少言顺着声音抬头望去,只见秦夫人一手拄着手杖一手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乐少言心道不妙,立马转身欲翻窗逃离,秦夫人怎会不知这女混子想做什么,倒也不急不躁,慢悠悠的淡笑说道:“跑,女混子尽管跑,回头老身就去请穆少坊主来看看她的乐少侠抱头鼠窜的样子有多狼狈。”
秦夫人一句话险些没让乐少言直接栽上一个跟头,女混子滑稽的模样逗的秦夫人忍不住再次笑了笑,继续打趣道:“没想到我们伍仁村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混子,居然也会有害怕的人,看样子这位穆少坊主当真是天仙下凡啊!”
光是听到什么“她的乐少侠”,乐少言就已经知道秦夫人那话是在调侃什么,可不是昨天和穆清摊牌时说的话都让她给听去了,此时女混子只想钻个地缝赶紧消失,实在是太丢人了!
乐少言闷闷地转过身来,委屈巴巴地苦着小脸,却是撅着小嘴一脸不服气地坐回原位置,秦夫人看了着实是有些忍俊不禁,能让这小女混子吃吃瘪,这感觉倒也不错,看样子以后得想办法多让穆少坊主和这女混子接触接触了,也好治治这胡来的性子。
将手中的汤药递给乐少言后,秦夫人干咳一声,稍稍收敛了打趣的心思,正了正神色,说道:“昨日老身已经试探过了,这位穆少坊主,虽是风菱坊之人,但立场尚且不明,不过,或许不是敌人。”
捧着手里的瓷碗,望着那深黑色的不明药物,嗅着其散发出来的苦涩难闻的气味,乐少言紧皱着眉头,小脸上写满了嫌弃,于是思索再三后,乐少言决定先转移话题,回头再瞒着秦夫人把那碗看着就难喝的汤药悄悄处理了:“不急这一时嘛,秦夫人费尽心思把那位穆少坊主留下来,可不就是为了从中找到突破口慢慢调查。”
深知女混子本性的秦夫人又怎会不知道乐少言此时放下药碗是在做什么打算,当即乐呵呵笑道:“以前老身的确是如此所想,不过如今看来,分明是那位穆少坊主对我们伍仁村这位大名鼎鼎的小女混子有意,才费尽心思要留下来的吧?能让那位穆少坊主念念不忘,老身也很是好奇呐,既然你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不需要喝药了,不如就来跟我聊聊你们究竟有过什么交情?”
“……”
乐少言老老实实捏着鼻子把汤药一口闷了,秦夫人不加掩饰的笑容也更加灿烂了,她似乎找到了如何让小女混子乖乖听话的诀窍。
“老身也想不急,可时不我待啊……”
盯着乐少言把汤药喝完后,秦夫人也没有再待下去的意思,临走前却也不忘提醒说道:“老身早便同你说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今风菱坊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你如若不尽快处理掉那本书,只怕是后患无穷。”
“且慢,秦夫人,我有个问题,你真的放王二那厮回去了?”乐少言不能理解,明明秦夫人最看重的便是伍仁村的村民们,为什么偏偏不许她去解决掉这个给村民甚至秦夫人下毒的王二。
秦夫人摇了摇头,道:“关你禁闭,只是怕你冲动行事打草惊蛇露出马脚,那下毒的小人我自然是要解决的。不过……似乎有人先我一步动了手……”
乐少言一愣,随后立即像拨浪鼓一样摇起了脑袋:“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压根就见不得女混子这副怂样,秦夫人白了乐少言一眼:“老身说是你干的了吗?”
“不是你也不是我?那还能是哪位英雄好汉啊?”乐少言百思不得其解,理论上江湖之中除了藏有《万奇卷》的自已以外应该不会再有人想与风菱坊为敌了吧?毕竟风菱坊那可是数一数二的江湖势力,谁这么大胆敢对其分坊管事动手啊!
想了半天乐少言也没个结论,只得再次看向秦夫人,却见秦夫人一副欲言又止难以言喻的样子,女混子心里顿时一咯噔,一个不切实际的离谱想法突然窜入脑海:“总不能是…穆少坊主吧…?”
*
乐少言离开县令府已是几日后,这次倒还真不是女混子厚着脸皮赖府上蹭吃蹭喝,而是秦夫人强留她小住几日后肯放她走。
临走前,秦夫人还不忘把这些日子常挂在嘴边念叨的事再次叮嘱一遍:“这几日老身交代的事情可是记牢了?据老身所知,村北那帮戏班子似乎已经有所发觉,马上就要动身离开,这是最后的机会,你好生计划着,千万莫要出什么岔子,切不可逞能大意……”
“好了好了知道了,秦夫人求求您莫要再念叨了,女混子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乐少言一脸不情不愿地捂住了耳朵,秦夫人后边还有什么话她都快能背下来了,实在是不想再听下去,“交给本姑娘的事,秦夫人就放一百个心吧!女混子我一定办妥,倒是秦夫人可千万别忘了答应我想事后要给个‘武会’名额。”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实际上乐少言看着也没将秦夫人的事有多放在心上,如今难得自由,出府后女混子依旧嚼着草根躺在山头的宝地上,一如既往地仰望着蓝天白云,却觉时间难熬,因为心里有事搁置在那,好像已经没法再同以前那样放空大脑轻松随意地挥霍时光。
想不明白啊……
实在是想不明白!
《万奇卷》是风菱坊的宝物,乐少言一直都是知道的,不过乐少言并不打算用这奇书去做什么,更没想过要学传闻中里边的盖世武学,当然,乐少言肯定是没打算物归原主的,至少,要还不会是现在还,毕竟这可是师父走前留下的唯一线索。
乐少言不知道师父是从哪里得来的这本奇书,只记得师父临走前特地嘱咐“绝不能学习此书武功,绝不能让此书现世,绝不能将此书归还”。
当时师父走的匆忙,没时间交代原因,那之后便是生死不明,再无了踪影,只留乐少言独自一人藏着这书回到了伍仁村,从此隐姓埋名不再问世。
如若穆清只是单纯为了过往交情而来,又为何要对王二动手,可如若穆清是为《万奇卷》而来,又为何会如此看重曾经那个承诺。
无论怎么推理,乐少言始终猜不透穆清的想法,干脆就此作罢,不再多想。
哪知天不如人愿,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乐少言好不容易酝酿出些睡意,刚侧身欲睡便看到了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是…穆姑娘?!”
这荒郊野岭的,这位少坊主怎会独自来此,结合先前猜疑种种,乐少言再无心睡眠,一个翻身直接从地上爬起,快步朝穆清所在的方向小跑过去。
许是听到了身后急匆匆的声响,在乐少言还未近身时穆清便有所察觉,及时转过身去看向了来到身前的女混子,却并未立即开口,好似是特地在等乐少言说话一般。
乐少言心知和聪明人说话兜兜转转也没什么用,当即直言问道:“少坊主怎会在此?”
穆清答道:“采药。”
好拙劣的借口——
乐少言完全不信,并直接戳穿了谎言:“可我记得风菱坊应该有专人采药。”
“乐姑娘是风菱坊的人?”穆清只是淡然反问。
乐少言摇摇头,穆清继而冷冷一笑:“那你又怎么会知道风菱坊的少坊主有自已的采药习惯呢?还是说,莫不是伍仁村的女混子不仅是个无赖,同时还是个自恋狂,以为我是专程为了你来的?”
虽然乐少言并没有这么想过,可被穆清这么一说还是觉得怪尴尬的,女混子的厚脸皮上浮现出一丝难得窘迫,连忙摆手:“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穆清不再理会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乐少言,转过身去继续低头寻找着什么,乐少言见状,心底也要更信了几分,或许真的只是自已想多了。
等等!这位少坊主好像已经没有再对自已用那些敬语了?!
意识到这点后的乐少言先是有些惆怅,看样子穆清是真的对自已这些年的变化失望到了极致,已经决心放弃曾经种种了,随后女混子又有些欣喜,反正自已已经决心抛弃过往,倒也无所谓这些事了,直在心中感叹终于不用再费力装模作样的客套了。
不知何时起,本还在低头研究草药的穆清已然将目光移到了乐少言的身上,恰好将乐少言脸上变幻莫测不知是喜是悲的表情尽收眼底。
只听穆清问道:“乐姑娘在此又是做什么?”
“当然是睡觉呀!这么好的天气不拿来睡觉实在是太浪费了。”乐少言说着,伸了个懒腰,笑道,“既然无事,就不打扰穆少坊主忙活了,本姑娘换块地儿睡觉去。”说罢,乐少言转头便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天朗气清,阳光正好,舒适的环境让乐少言不知不觉在树下睡着了,再醒来之时已是黄昏,这一次女混子却是被浓浓的烤鸡香味给馋醒来的。
乐少言顺着飘香走去,果在不远处看到了正在架火烤鸡的人,女混子走近一看,差点没惊掉下巴——
这位穆清穆少坊主,在外人看来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此时此刻竟蹲在这荒无人烟的山头里,烤山鸡?!
乐少言刚欲上前同穆清打招呼,忽然又停下了脚步,仔细想来,这位穆少坊主会突然出现在此处,还在此地逗留这么久,虽然的确有说得过去的理由,但向来有着数不清心眼子的女混子又怎么会轻易相信这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巧合。
想到这里,乐少言脑中顿时灵光一现,一个女混子自认为十分周全且靠谱的计划逐渐浮现在了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