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孙思邈便辞别了村民们,踏上了回家的路。建造鱼骨庙的事,他都交代给里长和族长去做了。
临行时,村民们凑了一千文钱给他做路费,孙思邈没有要。村民们都刚受了灾,日子过得很苦很难,自已怎么能再伸手要他们的,虽然自已现在也过得很艰难,很需要一笔路费,但没有也没什么,自已穿山越岭走回去一样的。
孙思邈向里长打听过,他现在是在平羌郡平羌县的一个偏远小村,离家乡少说也有二千里。孙思邈在仙谷独自生活了十八年,穿山越岭,独自赶路,不成问题。孙思邈怀着急切的心情,赶了近一个月的山路,总算是回到了李家塬。
孙思邈激动的手都有些颤抖,敲响了自家大门。已经七十多岁的老孙头打开了门,便问了一句:“谁啊?”
孙思邈颤声道:“老孙头,是我,我回来了。”
老孙头听着这声音感觉挺熟悉,又用手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大喜道:“少爷,少爷你终于回来了,我可天天盼着你回来,都盼了十八年。”
孙思邈道:“对不起,我让你受苦了。”
老孙头道:“少爷,那里的话,为少爷做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孙思邈道:“老孙头,我爹娘呢,怎么没有看见他们?”老孙头道:“老爷太太,这些年找你找的好辛苦,天南地北,五湖四海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你,都快愁坏了。最近听说你去过太白山,马上又去太白山找你了。”孙思邈道:“好的,老孙头,你在家等我,我马上去太白山,将他们接回来。”
孙思邈转身就走,家门都没来的及进,他现在一刻都不想等了,他要马上赶去见自已的爹娘。只听到老孙头的声音远远传来:“少爷,老孙头等你回来,快去快回。”
孙思邈风风火火的赶到了太白山,在野猪洞,终于看到了两位老人的身影。孙思邈远远的便喊道:“爹娘,孩儿回来了,你们的道一回来了!”
孙父孙母听到喊声,先是一惊,还以为产生了幻听,回身一看,见是儿子朝他们跑了过来。三人一下子相拥在了一起,哭出了声,流出来的都是激动而喜悦的泪水。
哭了一会,大家都平静了。孙母道:“儿啊,你终于回来了,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你看你,都瘦成啥样了,胡子还留了一大把,都三十八岁的人了,还是不会照顾自已,看上去都成小老头了。”
孙思邈道:“娘,没事的,修剪一下就行了,马上就能变回年轻时的样子。娘,你和爹怎么都有白头发了。”
孙父道:“你这臭小子,这些年都死哪里去了,不知道父母会担心你,一失踪就这么多年,爹娘能不老吗?”
孙思邈道:“对不起,都是孩儿的错。当年我不小心落水后,被石头撞坏了脑子,失忆了,人也变得疯疯傻傻。偶尔被一个瞎眼老汉救了。这些年,他好心收养我。两个月前,他病死了,我本想跟着养父一同去的,一头就撞在了棺材上,哪知非但没撞死,人也变得清醒了,记忆也恢复了。葬完养父后,我马上就回来找你们了。”
孙母道:“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现在世道不好,爹娘没让你过上几年安生的日子。现在你都快四十岁了,媳妇还没给你娶上。”
孙思邈道:“娘,我算过了,再过五十年,必定天下一统,圣明天子在位。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也能过好日子。”孙母道:“到那时,我早入土了,坟头上的树都不知长多高了。”
孙思邈道:“爹娘,五十年后,你们一定还活着,到时定然让你们抱上曾孙。”孙母笑道:“那我不成老妖婆了,能活这么久。”
孙思邈笑道:“我们现在就下山回家,老孙头还在家等着呢!”
孙母道:“老头子,咱们这就回家,儿子终于是找到了,得为孙子的事操心了。”
孙父道:“老婆子,还是你操这份心吧!我是操不动了,这些年一路陪你走下来太累了。”
孙思邈道:“爹娘,你们都不用操心了,是该孩儿为你们操心了,你们就安心享清福。”说得孙父孙母都露出了笑容。
三人就此高兴的下山了,孙思邈一手扶着一个,搀扶着父母走下了山。
来到了离山没多远的官道上,忽然看见来了一辆豪华的马车,有上百名官兵护送着。孙思邈三人自觉的站在了路边,让他们先过。
其中一位将军见到了站在路边的三人,诧异道:“孙孝冰,没想到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活着。我哥当年抄你们家时,就该将你们一家子全杀了,省得现在还能遇见,看着就碍眼。”
坐在马车内的人,掀开了帘子道:“停车。孙融那老家伙,当年说什么,杀兄灭弟,害得先皇得了心病,动不动就拿我出气。没想到你们孙家人,还没有死绝,尉迟将军把他们全杀了。”
孙思邈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妙,双手提起父母就往山里跑。尉迟迵一见三人要逃,马上喝令手下禁军放箭。近百支箭飞射而来,孙思邈使尽浑身解数,自已右脚大腿上还是中了一箭。孙父孙母也纷纷中箭。孙思邈来不及细看,拼命提着父母跑回了野猪洞。
尉迟迵见自已这边才刚发射一波箭,三人就跑没影了,正犹豫要不要追,就听皇上问道:“尉迟将军怎么不追?”
尉迟迵回道:“听闻此山中有猛虎,我们都追进去了,怕圣上会有危险。况且这三人都已中箭,怕是活不了多久。”
皇上道:“好的,那就继续巡游,看看能不能碰上钩弋般的美人。”
孙思邈放下父母后,马上查看他们的伤势。只见父亲胸口中了一箭,母亲小腹中了一箭,都失血昏迷了,孙思邈马上点穴,封住伤口周围的穴道,减缓失血。自已大腿上的箭,则折断拔了,伤口就抓把草木灰敷上,身上撕块布绑了,马上冲出去给父母找草药。
孙思邈冲进冲出两三回,心乱如麻,恐惧不已,眼看着药就要找齐了。这次他冲回来,一探父母的呼吸,没有呼吸了。孙思邈内心在责怪自已:“我走的太慢了,就找五六味药而已,这都办不到。我真无能,就活生生看着爹娘死在自已面前。我还配当一个医生吗,父母都救不活。孙道一,你太无能了。”其实不管孙思邈怎么救,都是救不活的,他手上又没有能够起死回生的灵丹。他只是内心接受不了父母会死而已。
孙思邈扑倒在父母怀里嚎啕大哭,整整哭了一夜,眼睛都哭出血了。第二天,太阳缓缓升起,照在了孙思邈的身上。只见他,已是白发白眉白须,呆坐在那里,脸上已经无悲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