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早已好几次为此前对苗红婧的误会而懊悔不迭,可冷不丁瞧见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淡淡笑意时,甄泠朵还是不自觉心底一寒,连带着开口时的语调也不由得拔高了几分。
苗红婧像是全然没有料到她会有这般动作,一时怔住,迟疑之间甚至还煞有介事地多看了她好几眼,直到眼看着甄泠朵心里发毛,暗暗后怕起来才总算心满意足悠悠然收回了眼神。
对上苗红婧那意味深长的眸光时,甄泠朵暗自心惊,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开始后怕,不知会否因为自己不经意间追问出声,才最终导致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甄泠朵不敢问。
她只是后悔,明知道苗红婧从一开始就掌握着全部的主动权,她又何苦非要跟这人呛声呢。
但就在甄泠朵恍惚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苗红婧却是轻描淡写地丢过来一句,“怎么会呢,要不是你,我怕是就找不回反枕了。”
倏然听到这一句,甄泠朵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下了大半。
“上一任神调门人死于阵法。”在甄泠朵专注而沉静的眼神中,苗红婧淡声道。
可饶是她勉力想要保持冷静,却还是在听到阵法二字时不自觉恍惚了,精明如苗红婧当然一眼就瞧出了甄泠朵的异样,却偏生还得淡定如常地反问,“怎么?你不信我?”
甄泠朵哪里敢不信?
事实上,单是靠着她自己挖空心思翻找到的那些线索,也足以佐证苗红婧的这一说法。
外婆大抵是死于那奇怪的阵法,这个念头,甄泠朵早便有了。
“那阵法名为大地。”苗红婧似是没有注意到甄泠朵正兀自失神,煞有介事地补了一句,“其实凶手你已经交过手了。”
至此,甄泠朵不由愣住。
“他是谁?”等回过神来,甄泠朵想也没想便径直问道。
只可惜,这一次她再没能等到答案。
“你只管好生保护好你自己的东西,至于旁的,一切自有定数。”
无论甄泠朵如何追问,苗红婧却是始终不肯多说,只再三叮嘱她万不能让长命缕脱手,“除了你自己,其余谁都不可信。”
这一句苗红婧说的再坚定不过,可却还是让甄泠朵难免恍惚。
“谁都不可信?可包括宋珩?”
事实上,连甄泠朵自己都想不出她到底是为什么会突然追问出这一句的,可苗红婧骤然听闻,若有所思了好一会儿,却仍是什么都没有说。
但仅凭着苗红婧好几次欲言又止,却也已经足以让甄泠朵从中揣度一二。
事实上,得出她并不信任宋珩的结论算不得太难,可甄泠朵显然不敢贸然全信,毕竟从结识苗红婧至今,这人为逐明侦探社以及宋珩所做的,显然都在众人的意料之外。
尤其是在霞村舍身相救,诚然这一切甄泠朵本该全都不知情,可偏生它分明是亲眼所见,可惜的是此时她断无可能径直翻出这板上钉钉的现实来做强有力的反驳。
“总归你自己小心些罢。”
这是苗红婧跟甄泠朵说的最后一句,她既不曾回应关于坤灵的事,也懒得去管旁人到底作何猜想,归根究底也不过只有这淡淡的一声。
甄泠朵心知再问也不过徒劳,只好又一次郑重致谢后离开。
走出没多远,就跟宋珩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回事?走路都没声音的吗?”宋珩被甄泠朵全无顾忌的一声斥责问住了,好一会儿都没回过味来,而最是让他惊愕的,莫过于那丫头冷不丁喊了一嗓子,竟没再如往常一般特意停下来远远围观他的表情,而是依旧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难道是真相太血腥?”
“还是又被苗红婧欺负了?”
一时间,宋珩脑子里思绪翻飞,可他想的无一不是甄泠朵受了委屈,盘算着日后找机会为她出气,却是从没料到,这人分明就是为了他才气的。
“甄小姐,你走过头了……”
好容易才让宋珩紧赶慢赶的追了上去,听着身后传来这不无玩笑的揶揄声,甄泠朵这才总算顿住脚步,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
“车在这儿呢。”
宋珩神色淡淡,俨然一副不曾注意到她异样的自在模样,可惜甄泠朵心中存着太多的疑问,虽没能在苗红婧那儿问出个所以然来,她也总念着要跟当事人问个清楚。
只可惜,诸多迟疑与不解在脑子里来回往复地翻转,等宋珩当真站在自己对面时,甄泠朵却突然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或者说,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问。
无论是直截了当开门见山,亦或者是虚与委蛇迂回提醒,甄泠朵始终都没有办法找到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几番纠结下来,她只好颓然作罢。
“孙巧月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今早已经被有关部门缉拿了。”
宋珩状若不经意地开口,表面上云淡风轻,暗地里却也始终是悬着一颗心的。
他不得不承认,仅凭他自己半点都猜不透甄泠朵的心思,以至于关键时刻还是只能把其他人抬出来应急。
“夏艺璇他们准备小小庆祝一下,你要没什么事的话,干脆也一起去吧。”
甄泠朵没有应声,事实上宋珩也并没有给她多少选择的机会。
一大早远远瞧着从霞村带回来的小黑猫突然犯蠢了几次,宋珩便料想应该是甄泠朵神魂归位,索性就一早赶着去医院接人。
果不其然,甄泠朵醒了。
彼时她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只剩下立刻跑去找苗红婧问个清楚。
宋珩也猜到了,当即一脚油门把人送了过来。
诚然,他多少能猜到贸然得知真相,甄泠朵未必能消化得了,可却也从来没有想过,她会突然这般沉寂,以至于从来高冷如他还得挖空心思想办法故意逗她。
宋珩从不否认,很多时候他是故意的。
可那都是因为甄泠朵每次都会咋咋呼呼地跟他闹个没完,虽说有时也经常吵得宋珩耳朵疼,可总也好过现在这样一室寂静。
要不是还有些行车途中不可避免的声响,宋珩甚至怀疑他的副驾座上根本就没有人。
这还不如那任人蹂躏的傻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