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直勾勾看着谢容锦的玉棠立刻偏过头去,不敢继续对视。
那双眸子里情感太过浓烈,那番剖白的话语太过动听,她不敢想,若是将这些都记在了心里,她又会步入怎样万劫不复的地步。
谢容锦从来不知道,他长着一双十分惑人的含情眸,哪怕是最普通的对视微笑,都能被人看出几分情动的意味,直叫人心口鼓噪,恨不得醉在他的双眼中。
更遑论他似真的情动般,一瞬不瞬地盯着人看了,真是让人恨不得把心口剜下一块送到他手中让他检验。
好似只有这般,才能对得起这双眼中所承载的情感。
她上辈子就被这双眼和那张嘴骗的够够的了,这一世,可不能再如此了。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激荡的情绪停了下来。
“世子爷,您有权有势,早就是万人羡慕不已的对象了,何苦还要在情之一字上耍弄别人的真心呢?”
谢容锦一愣,他未曾想到,自己的一番真心告白,得来的竟然是不信任和嘲弄。
他伸手将玉棠的脸颊掰正,让她直视自己的双眼。
“我耍弄真心?我耍弄谁的真心了?分明是你一再挑动我心绪,却又无情离去。”
玉棠感觉到下颚处一阵疼痛,眼睛不由自主地跟着眯起。
“世子爷这话就说得有失偏颇了,民女是何等身份,有什么资格撩动您的情绪。”
玉棠抬手掰开谢容锦的钳制,将下颚解放了出来。
她坐回原处,只感觉刚刚被谢容锦捏住的位置一片热意,她都不用想,肯定已经开始泛红了。
谢容锦看到玉棠脸颊上的点点红痕,一时间有些懊悔。
他一时心绪激荡,竟然忘了,自己常年习武,手劲较常人大了许多,落在玉棠娇嫩的皮肤上,不注意就得留些痕迹。
愧疚感一起来,谢容锦也往后一撤,坐回了原处。
玉棠见他似有些挫败,并未出言安慰,反倒是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将桌上那两块几乎一样的糕点从中间截断,露出其中馅料。
“世子爷,这糕点外表看着一样,其中馅料颜色也相差无几,但是,一种配这茶水香甜回甘,而另外一种……”
她夹起其中一个,递到谢容锦嘴边,看他有些发楞地吃了一口,而后又饮了些茶水。
很快,一股酸意攀上谢容锦的唇舌,连带着他的面容也开始有些控制不住地皱了起来。
玉棠轻笑,将后半句话吐出,“酸涩无比。”
她说完,将剩下的半个糕点放进口中,而后饮下了她自己面前那杯茶水。
“但是,若是配上我现在喝的这杯,在口中只觉口味清爽,酸甜得宜。”
谢容锦眉头紧蹙,好似不信她的话,拿过她手中杯盏饮下一口,片刻之后,他口中酸涩的感觉就消失了不少。
他定定地看向玉棠,似在等她接下来的话。
“世子爷,民女与杨小姐之间就如这两块糕点,虽然看着像,馅料也差不多,但是要搭配不同的茶饮才能有合适的效果。”
她放下筷子,再一次直视谢容锦。
“杨小姐是尚书府嫡女,才貌双绝,是注定要做宗妇的。民女是高攀不得侯府的,于民女来说,二进小院,亲人在侧,此生足矣。”
她仰头将茶盏中的茶水饮尽,笑容畅快恣意,之前的卑微和柔顺都在此刻甩了个干净。
“世子爷,民女虽无什么大智慧,却也看得清楚。民女于您而言,不过是当时得不到杨小姐的替身,如今,错位的感情也该回到正确的位置了。”
她字字句句说得明白透彻,谢容锦却只觉得心肺都烧得生疼。
“玉棠,你这是何意!你是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是假的?”
玉棠闻言冷笑一声,“世子爷,若是真的,您不觉得此事更好笑吗?哪有人这么糊涂,找个替身还把一颗真心赔进去的!”
她语带嘲讽,笼在袖中的指尖却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谢容锦这话是何意,是说他对于自己,是真真切切有过感情的,只属于她玉棠的感情,而非作为杨玉安的替身吗?
她的呼吸不受控地乱了一瞬,眼眶中泪意闪动,她只能狠狠地一掐掌心,将这股澎湃的情感硬生生往下压了几分。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谢容锦,太想从他口中听到一个“是”字。
谢容锦喉头滚动,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以前未将玉棠放在心上时,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是侯府的世子爷,肆意妄为惯了,除了杨玉安,没有女人可以被他看在眼里,记挂在心里。
初时,他也确实是把玉棠当做杨玉安的替身来看的。
只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玉棠的体贴,温柔,有趣,于他在床笫之事上的合拍,让他一点一点地将人放在了心口上。
他再看玉棠,就只是看玉棠了,哪怕她同杨玉安长得像,在他心里,她们早就不再重叠。
他自以为是的觉得,他对玉棠之后是真心喜欢的,自然可以顺利长久下去。
却完全忘却了,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对玉棠彻头彻尾的伤害。
一个充满欺骗和利用的开头,又要怎么才能走出温馨和谐的结尾。
玉棠诘问让他怔忪,而他心中对于玉棠的爱意,让他愧疚,让他无法面对这个问题。
他的嘴开开合合,终于还是在长久的沉默中,轻轻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澎湃翻涌的情绪在这三个字下被浇的透凉,玉棠一时间有些失神。
是啊,她本来就是个替身,这是她上一世就知道的事。
如今过去了这么久,她又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她只觉得自己好笑,她以为她可以彻底越过谢容锦这个人去。
可是,当真的面对他时,却发现自己还是不死心。
结果,盼来等去,伤人的快刀将她本就伤痕累累的心,再一次扎得千疮百孔。
“世子爷何必道歉,如今话都说开了,还望您高抬贵手,将夫君同孩儿还我,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玉棠起身行礼,将最终想法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