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上。
高大的马背上,提南甄冯暮尘身穿盔甲。
一人执长刀,一人执长枪。
胯下的骏马鼻子里喷着热气,沉静不语,正像极了它们的主人。
各有风华,伯仲之间。
“其实,没有必要。”提南甄苦笑。
“的确。”冯暮雨微笑。
“可身为平南侯世子,我不能输。”提南甄道。
“我也一样。”冯暮雨想到台上那个绿衫的小女郎,嘴角一扬,“要不然让南兴上?我也换成我家三妹?”
提南甄嘴角一抽,那日从清池会回来,一提起镇国公府的小女郎,南兴就脸色发白,府里恳请太医,太医说差一点就伤到了。
“你家三妹,下手太狠。”提南甄摇头叹气。
冯暮雨盯着提南甄,并未在提南甄的眼中看到幽光深沉。
“那丫头性子调皮些,却也有分寸。”冯暮雨道。
提南甄被冯暮雨口中的“调皮”“分寸”弄得哭笑不得。
“难怪……”提南甄喃喃。
“什么?”冯暮雨问。
提南甄抬眸,眼中含笑:“无妨,如此,得罪了!”
“请——”
冯暮雨亦是拱手。
遂,二马错开。
各自退离二十步。
……
高台上,冯云目测相距五十多米的距离,提南甄冯暮雨两人策马而立。
就在高台上一声鼓鸣后,二马相向而奔。
手中长刀长枪挥舞,杀意凛然。
前一刻还说着话,好似老友,下一刻已然对立,刀光寒凉。
亦可知,刀剑无眼?
“砰砰砰”
连续的刀剑相撞,你来我往,马儿也是马蹄翻飞,撕咬踢踹。
枪如狂风暴雨,攻势连绵不绝。
刀似寒风彻骨,锐利难挡。
看台上的众郎君女郎不由屏住呼吸。
冯云更是目眩神迷。
这还不是战场上的厮杀,只是对决!
若是战场之上,又会是什么样子?
她不知道,只知道现在,很帅!
“吓死了。”冯妙道。
“一定会赢的。”冯清也紧张的双目泛红。
冯云看向冯清。
冯清也看了冯云一眼。
“就要赢了。”冯云道。
话音刚落,四周看台上惊呼一片。
一片血痕飞溅。
冯暮雨的腰侧被刀锋划过。
冯妙惊的站了起来。
“你个乌鸦嘴。”冯清恨恨道,也急着站起来。
冯云:“……”
就在这时,稍远些的狂呼也飘过来。
“好!”
“大兄!”
冯云抬头盯过去。
对面看台上,提南兴正在看台边上兴奋的手舞足蹈。
冯云缓缓起身,遥遥盯着那个欢快的身影。
她打不过平南侯府的世子,还收拾不了他?
好,多喊几声。
她喜欢听
提南兴忽的有种被什么猛兽盯上的感觉,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对面,正看到那边站起来的两红一绿的身影。
两道桃红色的身影窈窕秀美,那道绿色的身影看似不起眼,却是直叫他的后背发凉,额头冒汗。
他刚才干什么了?
提南兴手脚登时发木,一点儿知觉都没有,脑袋里一片空白,眼前也有点儿发黑。
“郎君,怎么了?”护卫察觉到提南兴的异样。
“茶。”提南兴。
护卫连忙扶着提南兴退到了座位之上,温茶端过来,提南兴一饮而尽,这才恢复了点儿知觉。
刚才,太危险了!
“啪,啪!”
提南兴打了自己的嘴巴两下。
他冲动干嘛呀!只要大兄赢了,不就连他的仇都一起报了嘛
就在这时候,又听着一片惊呼。
鲜血溅起。
这一次是提南甄。
提南甄捂着肩膀上的伤口,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粗喘着气的冯暮雨。
他没想到冯暮雨受了伤,反而攻势更猛。
一时不察,他竟也受了伤!
怎么可能!
他可是跟随着父亲一起上过战场厮杀,镇国公府的小郎君自小生活在这一片的声色犬马之中,又哪里经历过。
可此刻他的眼里红的像是藏了血。
父亲说过,这是煞气。
有些人杀百人生煞,有些人杀千人生煞,有些人不杀人亦怀煞气。
这个镇国公府的小郎君理应就是后者。
若是后者,不成雄则成贼!
难道说这又是一个镇国公!
冯暮雨看到提南甄失神,咬牙再次策马冲上去。
他看不到自己眼里的神色,只知道此战不能输!
提南甄也没有退。
两人手中的刀剑仿佛长着眼睛,又好像全然没了招式。
鲜血在马蹄四周迸溅。
厮杀仍在继续。
两人谁也没有下马,谁也没有举手叫停。
两人都没有伤到对方要害,只看谁最先坚持不住。
看台上的惊呼担忧渐渐没了声音,唯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数日前镇国公的那首诗词不自觉的在心头浮起,口中喃喃,胸中更是激荡,火热。
“当啷”
终于,长刀落地。
几乎同时,长枪落地。
刀上是血。
枪上也是血。
提南甄和冯暮雨盯着对方,原本俊逸的面容此刻已经被血污染成了另一副模样。
英勇,惨烈。
两人谁也没动。
校场看台上,太子殿下也站了起来。
邱盈儿捂着嘴,眼中流下泪水。
冯云盯着那边,双手双脚几乎麻木,胸口更是传来像是溺水般的疼痛,冯云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不知道多久没有呼吸。
她不知道别人有没有看出来,她看出来大兄已然尽力。
提世子大大兄五岁,正是壮年,又是沙场征战过。
若是他如大兄一般,定然不如大兄!
大兄,不行就先认输吧
以后还有机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
“我输了!”
校场之上,突的有人出声。
说话的是平南侯世子提南甄,而后说完,提南甄摇晃着从马上下来。
有兵甲快速上前扶住,提南甄身体的大半儿都靠在兵甲身上。
校场上仍是一片寂静。
提南甄看向仍骑在马上的冯暮雨:“若是同岁,我不及你,所以,我输了。”
冯暮雨艰难的抬起双手,合在一起微拱,又落下,最后扶紧了缰绳,下马。
虽艰辛,却落地如山,毫不见摇晃。
校场上顿起击节喝彩。
“好!”
“平南侯世子慷慨豪迈!镇国公府小郎君凛然不羁。都是我大乾的好儿郎!”
“……”
一众的欢呼声中,冯云又哭又笑。
“呜呜,我都哭了。”旁边的冯妙指着自己红着眼睛对冯云道。
“我也哭了。”冯云吸了吸鼻子。
“骗人,你眼睛都没红。”冯妙不信。
冯云:“……”
这就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