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翔随即知道,刚才跟他说话的就是汪雨冬公司目前砸重金热捧的新人,叫谭喻轩,怪不得他觉得眼熟,尽管他看电视不多,不过曝光率太高的人,总能不经意让人记得。
谭喻轩这个名字怎么听都像艺名,周翔不禁想起了陈英说过的那个谭殷,也就是这个身体原主人认识的人。他下意识觉得这是同一个人,而且,这个身体的原主人跟这个谭殷,恐怕还不仅仅是认识。
他以前就有些奇怪,觉得陈英对这个身体以前的经历遮遮掩掩,尤其是当他用开玩笑的口气试探着说“我有没有女朋友”的时候,陈英更是很敷衍地带过了。前两天他说从明星朋友那儿借到钱,陈英反应又那么大,再结合刚才谭殷的语气,一个模糊的想法在周翔脑袋里成形,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和那个姓谭的,以前有可能是一对儿。
做出这个判断之后,周翔感到一阵头疼。如果这么理解,就完全可以解释为什么陈英对他以前的很多事都遮遮掩掩不肯告诉他,恐怕对她来说,儿子失去了记忆,甚至把自已是同//性恋的事都忘了,是件好事。她永远都不会理解,性向是一种本能。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周翔就要离这个姓谭的远一点了,幸好,谭殷看上去也不想跟他扯太近,毕竟他现在红了,要严格注意形象,所以周翔也没往心里去,他只是个鸠占鹊巢的野魂,他没资格评判原主人的过往。
所以当谭殷走过来的时候,周翔神色如常,就好像完全不认识他那样——事实上确实也不认识——在汪雨冬的介绍下和他握手打招呼,只不过说到自已名字的时候,特别含糊地一语带过,反正周翔和周洋听上去差不多,汪雨冬恐怕根本早忘了自已叫什么。
而且汪雨冬似乎还没从刚才晏明修匆忙离去的事情里回过神来,脸色都不太好看,眼里几乎没有他们。他把俩人交给赵导后,匆匆嘱咐谭殷一句“好好表现”,就走了。
谭殷对汪雨冬和赵导都很恭敬,但是看着周翔的眼神却明显透着敌意。
周翔完全不搭理他,只是尽量把自已的角色演好。因为他武替的背景,省去了导演和武指的不少麻烦,颇让他们欣赏。
谭殷则是很不能置信,在他的记忆里,周翔绝对没有这样一身本事,如果他有,当年怎么会死活红不起来,甚至没有演艺公司愿意签他。
晚上收工后,他连妆都没卸完,一边拿着化妆师给他的湿毛巾擦脸,一边急冲冲地往外走。晏明修没说晚上几点,但现在已经不早了。
“周翔!”
周翔心里一阵不耐烦。周翔这个人不能说很好色,但作为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来说,他对长得漂亮的男性是有天生好感的,可是打从第一眼见到这个谭殷,他就觉得不舒服,甚至基于灵魂深处的某个不知名的触动,让他想避开这个人,也许,这也是身体原主人的意愿。
可惜谭殷并不让他如愿,几步已经追上了他,甚至由于被漠视而有些愤怒,他拽着周翔:“你跑什么!”
难道这个人真像他所说,已经失去记忆了?否则,以前对他一往情深的人,怎么会无视他到这个地步。
可是失忆这么扯淡的事,现实中真的能碰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在装!
周翔不客气地抓着他的手腕:“谭殷,你到底要干什么?”
谭殷眼睛一亮,大怒道:“你果然是装的,你知道我的本名。”
“你的本名是你出现在电视上的时候,我妈告诉我的,我再说一遍,我住了两年的院,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如果是我的朋友,你就先把手放开。”
谭殷不甘心地放开了手,认真地打量着周翔:“你变得跟以前完全不像了。”
以前的那个周翔,是待人接物都非常温和,甚至有点软弱的男人,最重要的是,从不曾用这种陌生的眼神看过他。
“我跟以前确实是两个人。”周翔一语双关地说,他平和了一下语气,“谭殷,我不知道我们以前是怎样的交情,我也确实不记得你了,如果以前有得罪你的地方,你也别在意了。咱们俩现在一起拍戏,也是难得的缘分,以后互相照顾吧。”
谭殷愣愣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人用他曾经非常熟悉的面孔,说出跟以前的深情大相径庭的话来,那种陌生和淡漠,让谭殷心里异常不舒服。
他在周翔坦然的、沉稳的目光中,竟然不知道怎么接话。
“那就这样吧,我还有急事,先走了。”周翔敷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就跑了。
留下谭殷看着他的背影,眉头锁在了一起。
周翔握着钥匙打开了门。
现在已经九点多了,他还没吃饭,收工晚了,他又急着赶回来,腹中空空如也,但是他明显知道,体内那种发慌的感觉不是因为饿。
一进门,晏明修就从楼上下来了,他穿着浴袍,头发还是湿的,显然刚洗过澡。
周翔真正见到人的时候,在那种极度恐慌中,反而迅速冷静了下来。
想那么多做什么?晏明修出了钱,他只要听命就是了。对,什么都不要想,他是周翔,也不是周翔,至少现在,他跟晏明修没有关系。
晏明修淡淡扫了他一眼:“现在才收工?”
“嗯。”周翔用弯腰拖鞋来掩饰自已的情绪。
“现在才收工?”这句话,他和晏明修同居时,曾听过好多次,每次都是因为他回家太晚,晏明修的语气中会透着一丝不满,这个时候,周翔心里都会觉得高兴,有人会在意他晚回家,对他来说也是种甜蜜的责问。
“吃饭了吗?”晏明修又问。
周翔道:“吃过了。”
他站在客厅中央,抬头看着晏明修,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晏明修面无表情地说:“在楼下洗澡,然后上来。”说完转身就上楼了。
周翔走进楼下的浴室。当温热的液体流淌在他冰凉的皮肤上时,他感到紧绷的心弦放松了一些。
周翔,别这么窝囊,坦然点吧,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洗干净之后,只围了条浴巾就上楼了。屋子里暖气开得很足,他一点也不觉得冷,只是脚步有些沉重。
晏明修正靠坐在床头看书,柔和的光线打在他完美的侧脸上,实在好看得动人心魄。
难怪那么多人为他丢了魂,周翔想,自已不就是其中一个吗?
晏明修听到他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把书放在了床头。
周翔站在门口,一时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那么站着。
晏明修说:“过来。”
周翔走到床边。
晏明修心神大震。又是这种眼神,又是这种让他感到熟悉、感到心悸的眼神。这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仿佛能穿透自已的灵魂一般,让他震撼不已。
他颤抖地摸着周翔的脸。
周翔僵硬地看着他。
晏明修的表情突然扭曲了一般,浮现一丝难言的痛苦。他撑起了身体,仿佛异常疲倦。
他推开了周翔,转而躺在了旁边的床上。
周翔僵直地看着天花板,半晌,才缓缓道:“晏总……”
“别烦我,不许说话。”旁边传来了晏明修低沉的声音,仿佛压抑着什么情绪。
周翔感觉着近在咫尺的那具身体,心里五味杂陈。
晏明修既然不让自已烦他,周翔自然不会主动去触他霉头。
刚才那一阵眼神的交汇,已经让他心神俱伤,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晏明修看出来了,透过他这层皮,看到了他的灵魂深处。
可是很快的,周翔就自已否定了。是的,他看得出来,晏明修的眼神由迷茫变得清明,然后再陷入迷茫。
他不知道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之间,是不是真的能有所谓的感应,毕竟他们也曾亲密无间,当晏明修看着他的时候,可曾有半点熟识的感觉?
周翔不知道,晏明修也不会告诉他,只是预料中的事没有发生,让他松了口气。
他躺在晏明修旁边,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想了半天,他终于动了一下,想悄悄地从另一边下床,只是他刚坐起身,晏明修就冷道:“你去哪里?”
周翔一惊,迟疑道:“晏总,我能回去吗?”
晏明修睁开了眼睛,皱眉看着他:“你不住这里?”
“我妈身体不好,我不能天天住在这里。”
“但你今天要住在这里。”晏明修的语气不容置喙。
周翔干脆地躺了回去,谁叫晏明修包了他。
晏明修重新闭上了疲惫的眼睛。
周翔则瞪着天花板,俩人就在这种诡异的静默中,消磨着时间。
突然,安静的房间里传来晏明修悠悠的叹息:“你用的是不是蓝色的那瓶沐浴露?”
周翔愣了愣,楼下的浴室里摆了好几种沐浴露,他只是习惯性地用了他以前最常用的那个牌子,他道:“是。”
过了很久,晏明修低声道:“是这个味道。”
周翔不明所以,也就不说话。
晏明修再开口道:“转过去。”
周翔又是一愣,随即按照他的指示转过了身去,背对着晏明修。
修长有力的胳膊突然环上了他的腰,炙热的胸膛紧紧贴着他的背,他的身体僵住了,晏明修将他搂在了怀里。
晏明修用一种低哑的嗓音叫了一句“周翔”,便不再说话,可就是这两个字,让周翔久久不能平静。那两个字里似乎蕴含着他理解不了的感情,尽管也许他只是无意之间叫了他的名字,那两个字却穿透了时间和肉//体的阻碍,直直刺进了他的灵魂深处,他甚至有种晏明修在叫他——真正的他——的感觉。
只是,无数的事实告诉他,自已又在做可笑的梦。
当晏明修让他转过身去,从背后抱着他的时候,他清楚地知道,晏明修心里想着的是汪雨冬,这便是晏明修肯为他花钱的原因。
他应该觉得庆幸,起码现在他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和晏明修建立的关系,而不是像从前那样,稀里糊涂地一脚栽进去,便再也无法抽身。
周翔闭上了眼睛,他想,今晚必须这样睡觉了。他真希望现在就能立刻睡过去,否则,晏明修的气息、味道、温度,一丝不落地进入了他的感知,他的心脏瞬间被汹涌而来的悲伤淹没。
人如果能忘掉从前,肯定就不会再有烦恼。这个时候,周翔多希望能忘掉他和晏明修那一年之中的点点滴滴,尤其是晏明修曾无数次和他相拥入睡的记忆,对现在的他来说,简直是洪水猛兽。
他无法视晏明修若无物,却又比谁都清楚晏明修只把他当成另外一个人的替身。
身后火热的胸膛,就好像是焚烧他的烈焰,将他的心烫得千疮百孔。
周翔很早就醒了。他也不记得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
他动了一下,晏明修依然抱着他,那高挺的鼻梁就贴着他的脸,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皮肤上。
那一瞬间,恍如隔世。
就好像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还是那个周翔,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再次醒来,他心爱的人就睡在身侧,那些让他寒心的记忆,仅仅是梦里被无情打碎的片段。
周翔渐渐清醒的双眸盯着头顶上华贵的灯具,那并不属于他那个住了三十年的老房子。一切都不是梦,是真的。
周翔眼眶一酸,嘴唇无法抑制地颤动着。
他侧过脸,晏明修沉睡的容颜近在咫尺。那张脸是造物主的奇迹,周翔每次看的时候都在心里这样赞叹。
晏明修睡得很沉,周翔恐怕不会知道,晏明修已经很久很久没能睡得这么沉过了。
他勉强收回心神,想拉开晏明修的手起床,他刚一动弹,揽着他腰的手却猛然收紧,睡梦中的晏明修眉头轻蹙了一下,就好像抱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用更大的力气抱着他,头更是深深埋进他的颈间。
周翔又不想吵醒他,又想下地,尝试了几次,终于把晏明修弄醒了。
晏明修迷蒙的眼睛盯了他半天,才渐渐找回焦距,他沙哑着开口:“是你。”
周翔无言地望着他,再一次试图起来。
晏明修这次并没有阻拦,而是抽回了手臂,愣愣地盯着自已的手。
周翔起身去了浴室。
晏明修身边的位置瞬间空了,也带走了那满满的热量,那一瞬间,晏明修猛然体会到了两年多前,听到那个消息时他身体被瞬间抽空的感觉,他慌了,他厉声叫道:“你回来!”
周翔被吓了一大跳,他一脚已经踏进浴室,转过头看着晏明修。
晏明修用血红的眼睛看着他。
这个人,他越来越看不透了。
自从那次意外之后,他没有一天能睡好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酣畅入眠是什么滋味儿了,可是昨天只是抱着这个人,却让他一夜无梦,就好像这一夜,把他失去的所有睡意都找了回来。他感到安心,感到舒服,他知道,他是凭着本能去抱着这个人的,他,或者他的本能知道这个人能给他带来什么。
为什么!
他不是周翔,仅仅是有个一样的名字,仅仅是有相似的外形,仅仅是……可他不是周翔!
晏明修脸色苍白,眼里的伤痛遮都遮不住。
他已经沦落到要在一个代替品身上寻找那个人影子的程度了,这是对他的惩罚,当他自以为是地用周翔替代汪雨冬的时候,却没有察觉到,真正走进他心里的人是谁。
寻找代替品来慰藉自已,曾经让他一败涂地,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又一次试了。没有别的原因,仅仅是他太痛苦了,他快撑不住了。
他死咬着周翔没有死,可是没有任何人能证实,他心底那个怀疑的声音,越来越大,却被他粗暴地压制着。
要坚持这一点需要多大的耐受力,他比谁都清楚。哪怕这个周翔能够带给他一丝丝的安慰,他也想要靠近,他想靠近他,就像一个久冻之人想要靠近一个火柴棒。
那救不了他,但他却阻止不了自已去摄取那一点温暖。
他疲倦地看着愣在浴室门前等着他说话的周翔,低声道:“我要吃饭,给我做饭。”
周翔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下楼,然后进厨房做饭。
冰箱里面堆满了食材,估计都是姜皖买的,周翔心想这些人没一个会过日子,两个人怎么可能吃这么多?有些菜隔一天就坏,他看着都发愁。
周翔围着围裙在厨房忙活,他速度很快,干活儿又利落,不到一会儿屋子里就开始飘香。
晏明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楼了,他像块石雕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周翔,那系着围裙的宽阔的背、紧窄的腰身和修长的腿,那微微露出的半截白皙的脖子,那短短的头发茬子,那熟练的、麻利的动作,让晏明修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三年前。
他不知道曾多少次坐在饭桌前,看着周翔做饭,闻着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他会因为等得不耐烦而走进厨房,从背后抱着那个人,催促着快点,他会得到一个特别温柔的笑容。
他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一步步往厨房走去。
面前的人猛地回过了头来,却不是他想象中的那张脸。晏明修的心猛地一颤,身体瞬间就垮了下去。
周翔道:“晏总,你坐那等会儿吧。”
晏明修重新坐了下来,他深吸了几口气,试图让自已冷静下来。
他真的不知道自已怎么了,只要跟这个周翔在一起,整个人就不能平静。
又过了一会儿,周翔把米饭和三菜一汤都陆续端了上来。
晏明修刚刚平复下去的心又猛地跳了起来。
左边是饭碗右边是汤碗,荤菜放在中间,素菜放在两边,在他面前一字排开,汤放在另外一边,饭菜摆放的方式,也跟那个人一模一样!甚至就连菜色都是以前餐桌上常见的。
晏明修颤抖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莴笋塞进嘴里。
然后他猛地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眼睛狠狠地瞪着周翔。
周翔刚拿起碗,被他吓了一跳,皱眉道:“怎么了?不合胃口?”不应该吧,都是晏明修平常吃的。
晏明修越来越无法接受这一切。
如果闭上眼睛不看他的脸,跟周翔坐在对面又有什么区别?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巧合?巧合到能让两个人做出几乎一样的饭菜。
这个味道,他做梦都忘不了。
晏明修咬牙道:“谁教你做饭的?”
周翔愣了愣:“我妈。”
“你妈是哪里人?”
“本地人。”周翔疑惑地看着他,“晏总,您什么意思?不合胃口我重做,冰箱里东西很多。”
晏明修依然直勾勾地盯着他。
难道是自已想太多了?还是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觉得他做什么都像周翔?他们毕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这个最大的矛盾,他根本解释不了。
晏明修对着那一桌子极合他胃口的家常菜,却怎么也吃不下了。他只是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越尝越心惊,然后他就放下了筷子。
周翔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也不想去猜。他最后一次吃饭是昨天中午,他已经二十个小时没吃东西了,饿得前胸贴后背,晏明修拿起手机去阳台外面打电话的时候,周翔只是埋头把大部分菜都卷进了肚子里。
“喂,王队长,是我。”
“哎,晏总,你好你好。”
“有什么进展吗?”
“我正想给您打电话呢。是这样,因为你要求不能惊动周围邻居,这可真是给我们的工作出了个难题,你不知道啊,我们局里的人过去查案,反而跟小偷似的,要偷偷摸摸的,哈哈。”
晏明修没有任何心思跟他开玩笑,单刀直入地说:“王队,你直接说现在的进展吧。”
王队碰了一鼻子灰,也就不再试图套近乎,而是换了个比较专业的口吻说:“根据目前得到的报告,我们发现一个特别大的疑点,那就是现场有被二次破坏的迹象。”
“什么意思?我们并没有破坏现场。”
“是,你们已经很小心了,所以对现场造成的影响很小,不过对客厅那部分确实还是有一点破坏的,这个我们称为第一次,我所说的二次,就是在几天之后,按照灰尘的沉积程度,至少是三天之后,有证据显示可能有人进入过那间屋子,但是很多地方我们都无法分清现场究竟是什么时候造成的。”
“你是说,那个小偷曾经再次回去过!”晏明修听到这里,整个人都要炸了。
“这个……是不是同一个小偷,目前无法确定,但是很多证据都表明曾经有人在案发后几天回去过,而你说除了那天晚上之后,你并没有回去,所以这件事非常蹊跷。有没有可能是你说的发现小偷的另外两个人呢?”
“这件事我会去找他们证实。”晏明修握紧了拳头。他有些怀疑是兰溪戎干的,毕竟兰溪戎也知道周翔的备用钥匙放在哪儿,进去是轻轻松松的。他之所以后来没把备用钥匙收回来,仅仅是因为……
因为他想着周翔也许有一天会回来。
没想到他没等来他想等的人,却等来了一个贼和一个情敌。
晏明修气得眼睛都红了。
王队续道:“还有一点是我们初步判断,还无法下结论的。”
“你说。”
“关于门锁。因为晏总再三要求不可以惊动邻居,我们的人在屋里办案还可以关上门,但是要研究门锁实在是非常困难,白天人来人往,晚上光线差动静大,所以至今我们还没对门锁做非常详细的研究,只是初步看了一下,有对开锁犯罪比较熟悉的同志说,这个门锁没有被破坏的迹象,用开锁工具开锁的迹象也不明显,更像是用钥匙打开的。不过也不排除小偷有更高级的开锁工具,是可以不留下任何痕迹的,只是我们觉得这么做显然必要性不大,因为他已经把屋子翻乱了,就算不看锁也知道屋里遭贼了,目前这个是让我们非常疑惑的地方。如果想要确定,必须把锁拆下来带回实验室,最好是把防盗门都拆……”
“不行!”晏明修断然拒绝,“门绝对不能碰,锁……让我想想。”
晏明修的心脏又颤动了起来。
用钥匙开的?
怎么可能?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如何能想到在消防器卷曲起来的水管里藏着钥匙?而且那些水管卷了好几圈,藏一把小小的钥匙轻而易举,什么贼会这么聪明?
这件事疑点太多了。
晏明修首当其冲地就是怀疑兰溪戎。毕竟他没有亲眼看到小偷,这件事都是兰溪戎告诉他的。而且,那天他跟王队的人返回现场,在警员的安排下清点财物的时候,他根本说不上来少了什么,甚至可以说一眼看过去,屋子里就是有些乱,却好像什么都没少。
他对那个小小的房子太了解了,里面的每一样东西他几乎都有印象。结合兰溪戎提供的信息,他才勉强发现似乎周翔放在床头柜里的现金不见了,但他记得那钱并不多,那房子里有周翔两万多的单反相机和好几个镜头,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这些都是轻便易拿的,小偷不该不动,可是它们偏偏都好好地放在原处,这个贼的行为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如果像他怀疑的那样,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贼,是兰溪戎自导自演的,很多事也说不通。比如兰溪戎为什么这么做,他怎么可能缺那几千块钱?再说他为什么要通知自已?如果他不说,自已什么也不会知道。
那么还有什么可能?
晏明修的脑袋飞速地运转着,思考着每一种可能。
如果那个门锁真的是用钥匙打开的,那么知道备用钥匙的有自已、兰溪戎和……
周翔?!
晏明修几乎无法呼吸,以至于王大队长在电话那头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反应。
如果……如果真的是周翔……可是,可能吗?他……他活着吗?他会回来吗?如果他回来了,他为什么要躲起来?
晏明修阻止自已再想下去,因为他知道,当一个人对某件事疯狂渴望的时候,他会胡思乱想,会被自已的臆想所欺骗而失去正确的判断。他不能这样,他要冷静。
“晏总?喂?晏总?”
“王队。”晏明修颤声道,“你让我想想,我找一个时间,我们一起回去,你把锁卸下来,但是只能在屋子里研究,不能带走,研究完了,再安回去,我要那个屋子一直保持原样,你听得明白吗?”
王队愣愣地说:“这……”
“王队,可以吗?”
王队苦笑道:“行吧,也没别的办法。”
晏明修缓缓握紧了拳头。
周翔吃完饭后,把厨房收拾了。
这时候晏明修也打完了电话,返回了客厅。
周翔抓起外衣,做出要走的样子,但他还是询问晏明修的意见:“晏总,我先回家了成吗?”
晏明修看了他一眼,没回话。
周翔又把外衣放下了,等着晏明修做出反应。
晏明修却出乎意料地问道:“你家在哪里?”
“就在……附近。”周翔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补充道,“晏总如果……叫我,我随时能过来。”周翔说完之后,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很轻微,但还是被晏明修捕捉到了。
晏明修站了起来:“我送你回去。”
“不用,很近,我走路也就十几分钟,我自已回去就行了。”
晏明修却已经不由分说地开始穿衣服,咬字清晰地说:“我送你。”
周翔无法拒绝。
晏明修把他送到小区楼下后,并没有走的打算,反而跟着周翔下了车,理所当然地说:“你说你妈身体不好?我上去看看。”
周翔脸色微变:“晏总……这不合适吧,我们家那小地方怎么容得下您这尊……”
晏明修摆了摆手,警告地看着他:“周翔,你再和我这么说话,我就把你的嘴缝起来。”他有时候能感觉到,周翔对他说话话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同时,偶尔会透出一丝讽刺,而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看上去周翔对被自已包了这件事,并没有太多的抗拒,那也就不必矫情地心里不平衡吧。
周翔果真闭上了嘴。晏明修想去他家,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都没法阻止,他总不能把人轰出去。
就凭晏明修给他的房子和钱,他这辈子在晏明修面前都要弯着脊梁骨做人。
两人上了楼,周翔打开房门,里面立刻传来了陈英的声音:“秀芬吗?”
“是我,妈。”
周翔领着晏明修走进屋,陈英也从里屋出来了,一边走一边念叨:“秀芬去买菜了,半天都没回来……哎?这、这是……”陈英一看到晏明修,彻底愣住了。
一般人面对面见到晏明修,几乎无一例外要被他惊为天人的相貌震住,愣一下算是轻的。
陈英是真的没在现实中见过能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简直好看得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她好歹也是知识分子,却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形容晏明修的外貌带给她的震撼。随即她很快反应过来,晏明修是一个明星,她现在成天待在家,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看电视上,能认出晏明修并不奇怪。
陈英稍微有些激动:“这不是那个明星吗?”她的眼睛在周翔和晏明修之间来回徘徊,最终望向自已的儿子,寻求一个答案。
周翔笑道:“妈,他是我老板,我现在在拍一部他投资的电影,昨天我们不是出外景回不来嘛,今天他顺路送我回家,听说你身体不好,非要来看看。”
晏明修也难得和善地朝陈英点了点头,并且把手里拎着的补品放到了地上。他后备箱里常年有一些别人送的还来不及处理的礼品,打开后备箱随便拿几样,都非常拿得出手。
见到名人的激动让陈英的脸色有几分红润:“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您、您快坐,阿翔你怎么不打电话说一声呢,屋子里怪乱的,我连水都没烧,真是……”陈英急忙去烧水,都不知道怎么接待晏明修了。
等陈英一转身,周翔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他是真想知道,晏明修特意跑这里来折腾他和他妈为的是什么。
他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在陈英和晏明修的谈话中,晏明修一直在询问周翔的过去,尽管问得并不明显,但周翔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
陈英也并不笨,谈了半个多小时后,她也察觉到了,一些她觉得不合适的事她也没说,从最初见到晏明修的震撼中平复过来,她眼中的疑虑逐渐加深了。
晏明修意识到她的抗拒后,就不再接着问了,找了个理由就告辞了。
他一走,剩下陈英和周翔面面相觑。
此时陈英脸上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兴奋,反而面色沉重。
周翔小心地试探着:“妈?怎么了?”
陈英咬了咬嘴唇,似乎下定决心一样,问道:“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就连她这样不怎么出门的家庭妇女,都知道晏明修的身份非同小可,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他怎么会有闲心跑来看自已?她值得这种大人物特意看一眼?
想来想去,只能是因为自已的儿子,而自已的儿子又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有什么值得那样的大明星花心思?陈英越想脸色越难看,越想越担心。
周翔愣了愣,一阵心虚:“我都说了啊,他投资一部电影,我得到了一个配角。”
“你就是个小配角,他干嘛要送你?送你就算了,还特意上来看我?”陈英一改往日的柔弱,突然有些咄咄逼人。
周翔鲜少见陈英这样,一次是提到那个“谭殷”,一次就是现在,一个念头渐渐在他心目中成形,他冷静下来,解释道:“我跟他比较谈得来,仅此而已。”
陈英显然不信,颤声道:“阿翔,你和妈说实话,你是不是……你是不是……”
周翔抓住陈英的手,平静地问道:“妈,你上次说的那个谭殷,是不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陈英脸色瞬间煞白,哆哆嗦嗦地回避了他的目光,却也默认了。
果然跟自已想的差不多,谭殷那副妖妖叨叨的样子,一看就是个g//a//y,而且还是颇有手腕、懂得利用自已资源的。结合陈英的反应和谭殷说过的话,周翔觉得十有八九是谭殷跟这个身体的主人以前是一对儿,结果这个身体的主人怎么都红不起来,谭殷却抓着机会了,俩人就此分道扬镳了。
圈子里这样的事实在是屡见不鲜,女人可以靠着身体上位,男人一样可以,而且多如过江之鲫。红了之后把原来的相好踹了,他觉得那个谭殷是做得出来的。
陈英脸庞略微有些扭曲:“阿翔,妈知道瞒不住你,你以前就跟我说过,说同//性恋不是病,也治不好,是基因就带的,是天生的。我以前那么反对你,恨不得把你脑袋挖开把那什么同//性恋的基因给你弄掉,可是自从你昏迷之后,妈才知道,什么都不重要,不管你是什么,只有你健健康康活着才是实在的。所以,我、我就不反对你了,我知道,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哪怕你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你还是会喜欢男的。可是小谭不行,那孩子品行不好,他只想着成名,不是真心对你的……总之你一定要小心他,不管跟谁,也不能跟他。”
陈英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到最后都有些神经质了,她内心的纠结全都写在了脸上。
周翔叹了口气,露出安抚的笑容:“妈,你想太多了,我真的不记得那个谭殷了。你说得对,尽管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但我确实对女的没感觉,不过我会记住你的话的,不会和谭殷走太近的。”他想,如果陈英知道他已经和谭殷碰上了,不知道会多紧张,可是这件事也瞒不住,陈英早晚都要知道他和谭殷演了对手戏。
不过,能瞒一时是一时吧,他不想这么早刺激陈英。
陈英深吸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说:“阿翔,那刚才那个晏总……”
“妈,那绝对不是,没那回事儿。他那样的人,怎么能看上我呢,我们就是同事。”也许是心虚,这段话他说得有些急促,当他说完之后,他就觉得自已有点解释过度了,难免像在掩饰,但是想收回来也不可能了。他觉得自已虽然没有大智慧,但一直还算有小聪明,可是只要是碰上跟晏明修有关的事,总是一件件脱离他的掌控,让他有时候蠢得无可救药。
果然,陈英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她知道强逼周翔也没用,只是说:“阿翔,你说得对,他那样的人,是不可能看上咱们这种出身的。我不管你们俩怎么回事儿,但是你要记住啊儿子,一定要看清人的真心。”
陈英眼里的担忧是那么明显,那是不顾一切全然为自已考虑的来自母亲的忧虑,这让周翔心里一阵感动。如果他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当初谈恋爱的时候就有阅历丰富的父母亲提醒他一二,说不定他就不会那么迷失自已。
可惜他没有,而且他陷得一塌糊涂。
陈英在他愣怔的时候摸了摸他的脸:“儿子啊,妈不反对你找男朋友,你也不小了,如果有好的男孩子,你就……你就带回来吧,只要是心地好的,能踏实过日子的,妈不反对。”陈英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