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距离虎牙关千里迢迢,这一路,等于是要横穿整个贞郡。
这天中午,在上京以西二百里开外的贞东官道上行来一辆马车,在马车的四周有十名骑马的青年男女,马车的后面拉着厚厚一层的稻草,稻草上躺有一人,这位正是上官秀。
他双臂枕于脑后,嘴中叼着草梗,还翘着二郎腿,随着马车的晃动,他的腿也有节奏的摇了摇去。
在马车旁骑马慢行的曹雷叹口气,举目眺望前方,又转头瞧瞧躺在马车的上官秀,忍不住问道:“秀哥,你干嘛不骑马啊?怎么非要坐着这辆牛车?”
“马车。”上官秀纠正道。他被头顶的烈日晒得眯缝起眼睛,舒适地享受着阳光的沐浴。
“这两匹老马拉车速度还不如牛车快呢!照这个速度,我们猴年马月能走到虎牙关啊?”曹雷摇头嘟囔道。
其他众人也都纷纷扭头看向躺在草垛上老神在在的上官秀。
上官秀噗嗤一声笑了,说道:“你急什么?大熊、小斩、静静、小寒、小川都有伤在身,赶路太急,伤口很容易崩开……”
他话音未落,詹熊、郝斩、隋棠静、邵寒、秦川五人立刻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的伤没事!”
显然,他们也受够了现在这种牛拉车的速度。
上官秀歪头向他们看了一眼,咧嘴呵呵地笑了,露出两排小白牙,他慢悠悠地说道:“你们要把赶路的过程当成养伤的过程,不要等到了虎牙关再养伤,估计到了那里,也没有机会再养伤了。”
旁人不知道虎牙关,上官秀可知道,他家就在贞西,距离虎牙关虽不近,但也不远算,虎牙关的外面都是沙赫人大大小小的部落,经常袭扰虎牙关,进出虎牙关的商队也经常遭受他们的攻击。
为什么虎牙关会缺兵短将,因为太常发生战事,一天死个十几、二十几人都不算事,没人愿意到虎牙关守边,镇守虎牙关的风军,大多都是贞郡境内各城各县的重刑犯。
知道上官秀故意坐一辆慢马车是为了照顾自己,詹熊五人觉得窝心的同时,又不太习惯。看着上官秀被阳光照射得闪闪发亮的笑脸,五人一同叹口气,谁都没在说话。
他们正往前缓慢行进着,就听后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下意识地回头观瞧,只见后方的官道上快速奔驰过来一骑。
洛忍手搭凉棚,定睛一瞧,惊讶道:“是……是钱进?这小子怎么跑来了?”
听闻他的话,上官秀从马车上坐了起来,拢目望去,可不是嘛,骑马而来的这位不是钱进还是谁?
时间不长,钱进快马来到上官秀等人近前,再看他,满头满身的尘土,灰头土脸,好像刚从土坑里钻出来似的,在他的肩膀还背着一只包袱。
上官秀啼笑皆非地问道:“阿进,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秀哥,我是来跟你一起走的!”
“你可知我们现在要去哪?”
“虎牙关啊!”钱进说道:“秀哥,你的事我都听说了,我也下定了决心,跟着你一块去虎牙关。”
“你知道虎牙关是什么地方吗?”上官秀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知道啊,是贞西的边关,经常打仗的地方嘛!”
“既然你知道那里经常打仗,你还要去吗?会死人的!”上官秀一本正经地提醒道。
“我不怕!秀哥,你别以为我没修炼过灵武,我就一定会贪生怕死,只要是跟着秀哥,不管到哪我都不怕!”钱进大声说道。
洛忍等人没觉得他的话怎么样,但詹熊等人却颇感意外,想不明白上官秀身上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人死心塌地的追随他到贞西虎牙关这那种鬼地方。
上官秀直视着钱进许久,见他也是目光坚定地看着自己,他的嘴角慢慢扬起,笑了,在马车上站起身形,振声说道:“阿进,欢迎你加入我们修罗堂!”
其实,钱进的到来对上官秀很重要,在去往虎牙关的路上,上官秀也一直在心里盘算,自己到了虎牙关之后到底能做些什么。只做一个营尉,一直到死吗?他当然不甘心。
他利用虎牙关唯一能做的就是经商。他可以把风国的东西卖到关外,再把关外的东西卖进风国,而他身边的洛忍等人要么是武夫,要么就是密探,没有懂得经商的人。
而钱进恰恰可以弥补这一点。
经商做得好,可以赚到大把的钱财,有了钱财,便可以招收更多的人才,来壮大自己的实力。这就是上官秀心里的盘算。
他不想再做个谁都可以把自己一脚踩死的小人物,自己就算不能成为大人物,至少也要在贞郡做一根钉子,谁敢来踩自己,自己就把谁的脚掌扎穿。
上官秀的这支队伍随着钱进的加入,又变成了十二人。
“秀哥,你怎么把头发染白了?”
“它自己变白的。”
“哦!我还以为是最近的新流行呢!”
“……”上官秀无语。过了片刻,他问道:“现在上京的局势如何?”
钱进闻言垂下头,低声说道:“很恐怖。”
“怎么了?”
“帝国灵武学院和帝国书院的很多学生被抓、被杀头,说是与叛党有关,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官员和百姓以叛党的罪名被问斩,东西南北四城的菜市口都已血流成河了。”钱进边说话边叹气。
上官秀明白,这是唐凌在清洗朝野。半仙说对了,血,果然是有很多很多的血。他话锋一转,又问道:“有……钰王殿下的消息吗?”
“听说,钰王殿下被贬到风郡的盐城(以前风国的都城,现在为风郡的郡城)。”
唐凌终究还是没能下狠心杀害亲弟弟。上官秀点了点头,身子向后一倒,又躺回到马车上,嘴角微微地弯起来。
上京到虎牙关的路程正常走的话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而他们十二人已足足走了两个月还没到虎牙关。
这一路上多亏有唐钰当初送给上官秀的银票,他们即便走得慢,也不用担心上身会没钱的问题。
如果是在别的郡,他们这一路走来更像是在游山玩水,而贞郡实在不是游山玩水的地方,越往贞郡西部走,越是荒凉,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黄色。
地是黄的,山是黄的,连天空中也飘着漫天黄沙,黄茫茫的一片。
上官秀一行十二人,或骑着马匹,或坐着马车,头上裹着布巾,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
这里距离虎牙关已经很近,众人的心里是又紧张又期待,不知道前方的虎牙关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
正走着,从前方的风沙中跌跌撞撞的跑出来一人,这人的背后还插着两支翎羽。
见状,洛忍等人同是一愣,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上官秀。后者不动声色,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前行。
时间不长,那人也跑到他们的近前,站立不住,一头扑倒在地上,他喘息着扬头看了看上官秀等人,颤声说道:“救……救我……”
他话音刚落,就见他的背后狂奔过来三匹快马,坐在马上的骑士都是穿着风军的盔甲,手中拿有弓箭。
未等到近前,那三名风军在马上齐齐搭箭张弓,对准上官秀这边各射过来一箭。
三支雕翎箭呼啸而至,也看不出来对方是射倒地的那人还是射上官秀他们。
郝斩冷哼一声,催马迎了出去,与此同时,他拔出佩刀,向空中连挥三刀。
当、当、当,三支雕翎全部被他打飞出去。
策马狂奔过来的三名风军眉头同是一皱,其中一人大声喝道:“大胆!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救下官府要处决的叛党?”
等到三名风军冲到自己近前,勒停战马,上官秀催马上前一步,似笑非笑地说道:“原来你们是要处决叛党,我还以为你们要处决我们呢!”
三名风军打量上官秀几眼,又瞧瞧其余的众人,沉声说道:“此事与你们无关,滚开!”
上官秀拉下面巾,说道:“既然是处决叛党,为何不当众问斩,而是带他到这里偷偷摸摸的射杀?”
“他娘的,老子说了,这事和你无关!”说话之间,那名风军把肋下的军刀抽了出来。
“我……我不是叛党,他们……他们是要杀我灭口……”倒在地上的那人奋力抬起头来,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他娘的该死!”拔刀的风军催马上前,对准那人的后脑,恶狠狠地劈下一刀。
当啷!随着一声脆响,再看那名风军手中的钢刀,只剩下了半截,另半截弹射到空中,斜飞出去好远。
在上官秀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寒光四射的佩刀。
“你……”他是如何拔刀的,又是如何出刀的,那名风军连看都没看清楚,他面露骇色,惊讶地看着上官秀。
“在我还没杀你之前,给我滚蛋!”上官秀收刀入鞘,侧头说道:“把他弄上马车!”
洛忍和詹熊双双答应一声,一同下马。洛忍拉住地上那人的左臂,詹熊拉着那人的右臂,二人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将那人架起来后,扶上马车,让他趴在稻草上面。
“你……你们胆敢包庇叛党,你们定是叛党的同伙!”那名风军勃然大怒,抬手怒指着上官秀,厉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