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西南郊区一处民宅内,男人带着一身鲜血的昴跪在堂屋内。
堂屋的主位上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他的脸上沟壑纵横,下颌留着白髯有十几厘米长,原本该如老者混浊的眼睛却精亮异常。
他穿着一身雪白的古朴长袍,脚下是一双简单的黑色布鞋。
干枯瘦瘪的手腕上戴着一只墨黑的木镯,两只手的大拇指上各戴着只翡翠玉扳指,脖子上还挂了一串绯红的佛珠。
他一只手端着茶杯,递到嘴边,抿着茶水,静静地晾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
他将茶杯搁下,身旁一个长发木簪,做古代装扮的男子迅速为他重新添置了新的茶水。
老者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他道:“起来吧。”
事情的经过他已经通过男人的眼睛看见了。
“遇见了龙国道家的人,也不是你们的错。”
“十一退,昴留下。”
男人应声退下,昴依旧跪在地上,不做言语。
“昴你可知错?”老者愠声喝道。
昴没有开口,只是头低得更低了。
老者最见不惯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隔空将昴吸过来,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身旁的男子微微皱眉,担忧地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昴,出声劝道:“主人,昴他不是故意……”
“呵,灵带不回来也就算了,竟然让金刚不坏之身有了损伤。宿你说该不该罚!”老者声音尖锐。
闻言,宿停顿了一秒后,回道:“主人,我们应该先保住昴的金刚体,至于惩罚……不如让昴将功赎罪,燕南山的祭祀就要开始了,我们那边还差很多人。”
老者略微思索了一下,松开了昴,对宿摆摆手:“你来负责这件事。”
宿连忙让人将昴带下去医治,回头掩下眸中的异样,对老者道:“主人,那个灵我们还取不取?”
“哼,没听见别人对我们的警告吗?有主之物,呵。”老者将茶杯重重地磕到桌子上。
“可是莺莺小姐她……”宿皱眉,似是很苦恼。
想到莺莺,老者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慈爱。
“小姐一定要救回来。重新再找个灵得了。”老者道。
想了想,老者又说道:“带着莺莺去边城。”
他想起来了。
龙国道家十年一次的百门斗法试炼就要开始了,第一站就是南城。
这个特殊时期,他们还是不要太惹人注意了。
“那个女孩怎么办?”宿问道。
老者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他不屑地道:“无知小儿,若非怕她身后的道门,打了小的来老的。老夫今日就能取她性命!”
“人情?老夫这辈子就没欠过人情!”
“她要来找老夫讨人情,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命!”
宿闻言敛眉退了出去。
昴被泡在一个大缸里,黑漆漆的药水淹没了他整个身体,只留下一双眼睛和鼻子在外面呼吸。
宿一踏进房间里,他就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闯入者。
“你还没放弃吗?”宿拢了拢宽大的衣袖,伸手拨弄了一下他泡着的药浴。
昴重新闭上了眼睛,不准备搭理他。
“你和星都一样的固执。固执有什么好,只会害人害已。”他轻轻说道,语气平静如水。
昴睁开眼睛,僵硬地吐出几个字。
“他是你弟弟。”
因为长时间不说话,他的声音哑得听不清。
宿轻笑起来,他本就男生女相,娇妹无双,这一笑更是美艳动人,只是身上寡淡朴素的装扮生生压下了那几分艳气。
“是啊,亲弟弟,又如何?”他声音浅浅,让人分辨不出他话里的情绪。
昴不想跟他争辩,又闭上眼睛沉入药水里。
“不管怎么样,这次我帮你免了一顿打。你得报答我。”
不等昴回应,他继续道:“我要那女孩的联系方式。”
闻言,昴浮了上来,静静看着他。
“呵,你不觉得她控制你的手段和主人很像吗?”宿继续笑。
昴看了他一阵,将藏在舌头底下的东西吐了出来,他说:“你不也没放弃。”
宿身体一顿,他没有解释,只是很嫌弃地将便签纸抖了抖,见勉强能分清纸上的字后,抱怨地开口:“你这藏东西的习惯就不能改一改吗?多恶心啊。”
有用不就行了。
昴不语,又沉入药水里。
便签纸是那女孩偷偷塞给他的,鬼使神差下,他没有扔掉反而藏了起来。
后来的昴常常在想自已当时为什么会留下那张纸条。
也许这就是命吧。
命中注定他们命不该绝。
张嫣然还没有等来自已的网约车,反而先看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至少是不该以这种方式出现这里的人。
苏璟。
他被人从面包车上拽下来,头戴着麻袋,被人踹倒在路旁,三个纹着花臂的大汉正对他拳打脚踢。
张嫣然之所以认出了他,是因为从他身上掉落的手机,手机上吊着的独一无二的挂件。
苏宝宝曾经跟她炫耀过,只有他可以碰的小叔叔的挂件。
想到这里,张嫣然还想起了一件不怎么愉快的小事。
大约是她十岁的时候吧。
苏宝宝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苏璟有个别人绝对不允许碰的手机挂件,吵着闹着一定要张嫣然给他弄来看看。
十岁的张嫣然被逼着同意了。幸运的是她拿到了那挂件,不幸的是她被发现了。
苏璟很生气,苏父苏母也很生气。
她被关了禁闭,小小的储物室里,没有窗户没有灯光,三天三夜,她差点被饿死时被来拿东西的佣人发现,才被带了出来。
她还是活了下来,没有被饿死,也没有得幽闭恐惧症。
就连那时的害怕都被前世十八岁后的惊惧完全淹没在其中,一点水花都没有。
后来她才从苏宝宝口中知道,他们把她关进去后就去旅游了,根本没有想起她还在被关着。
张嫣然知道那是苏宝宝的主意,她恨过他,曾经也想过无数办法准备弄死他。
最后她还是没有下手。
苏宝宝死了,苏父苏母也不会活了。
就当那三个月美好日子的报酬,张嫣然决定饶苏宝宝一命。
前提是不能再惹到她头上。
那次偷盗挂件事件,张嫣然不小心将挂件摔掉了一块,格外明显。
所以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张嫣然并没有立马上前制止他们的殴打,而是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着。
如苏璟在她十岁那年挨打被关的那天一样,就默默看着。
她才不会说,她是故意的想看他挨打……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苏璟突然爆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吓得打人的三个人一个激灵。
不会死了吧?
雇主只让他们把他打一顿,可没说要他的命啊。
三人有些慌张。
“需要帮助吗?”女孩清甜的声音响起。
就是不知道她这话问的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