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钊自诩是文化人,又是个大男人,干不来跟老娘们争论的事儿。
往日温润儒雅的脸上泛着红,一副有话要说却不知要怎么开口的为难样,看着挺憋屈的。
看陆钊吃瘪,王晓云不乐意了,她站出来挡在陆钊面前,为陆钊鸣不平,“老陆也不想让小年去下乡,他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做出这个决定的。”她抬起手擦了把眼角,再开口,声音已是哽咽。
“你们知道老陆这两年多了个心口疼的毛病,不怕大家笑话,这病是小年气出来的。
大家不相信可以去卫生院找医生核实。
前两天小年又气老陆了,爱玲嫂子你是知道的。
我们看了医生,医生说老陆这次的情况很严重,以后要是再着急上火,可能会危及生命。
小年的脾气大家都知道,他跟老陆几乎到了一见面就吵架的地步。
家里人除了老爷子,小年是谁的话都不听。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父子俩分开。
让小年去下乡,老陆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乡下……”
李小梅才没空去听乱七八糟的理由,她今天来找陆钊不是来听他们家长里短的,她是为了缺出来的下乡名额来的。
她不客气的打断王晓云,“这位同志,你们的家务事我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
我今天来找陆同志,是想问问他,现在陆思年同志不符合下乡的条件了,他下乡的名额由谁来替?下乡的名额是陆同志亲自报上去的,因为陆同志的刻意隐瞒,才有了临时取消下乡名额的变故,这个责任该由谁来承担?”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大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们的关注点儿一直放在陆钊给陆思年报名下乡上面,忘了更重要的一件事。
“李同志,你前面说陆思年同志结婚了?真的假的?”牛爱玲双眼发光的看着李小梅。
陆家混小子要真结婚了,接下来就有好戏看咯!
经牛爱玲这么一问,陆钊和王晓云也反应了过来,两口子对视一眼,想到了某种可能,随即两人纷纷变了脸色。
陆思年他怎么敢……
李小梅肯定道,“陆思年同志确实结婚了,结婚的时间刚好是今天,结婚证我看过了,是真的。”
得到准确回复、陆钊和王晓云的脸色黑成了煤炭。
王晓云气的指甲嵌进肉里都没发觉。
陆钊则是抬起手放在了心口的位置。
牛爱玲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问,“跟陆思年同志结婚的女同志是不是叫叶三秋?”
“没错,跟陆思年同志结婚的女同志确实叫叶三秋同志。”
牛爱玲斜眼看了一眼要死不活的陆钊和气到脸变形的王晓云,当即乐了。
她笑着跟一旁的婶子说,“看来咱大院又要热闹了。”
那婶子看陆钊两口子的脸色实在难看的厉害,没敢附和牛爱玲,呵呵笑了两声。
没人配合,牛爱玲一个人也能支起一个戏台。
“对了,李同志,你今天来找老陆是有什么事儿吗?”
李小梅感激的看了一眼牛爱玲,还是这位大嫂心肠好,她来了这么久,终于有人问到点子上了。
她赶紧道,“陆思年同志原本是明天要下乡的,现在他不符合下乡的条件了,空缺的下乡名额得有人顶上。
至于让谁顶,这个就得问陆钊同志了!”
说罢她转身看向陆钊。
“陆同志,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三个孩子,你大儿子陆思年同志现不符合下乡的条件,你其他的两个孩子呢?”说着她看了一眼站在王晓云身后的陈慧茹。
她记得陆思年同志说过,陆同志的大女儿符合下乡的条件!
陈慧茹心里无端涌起一股不安,她赶紧撇清自已,“我有工作,不符合下乡的条件。
再者,陆思年同志是在报名下乡后才领的结婚证,我怀疑他是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逃避下乡,你们应该去找他。”
一涉及到自已,陈慧茹也顾不上装好姐姐了。
她才不要去下乡呢。
乡下的真实情况她早就跟表妹打探清楚了,又苦又累,还没有出头之日。
她脑子又没问题,放着城里的好日子不过,去过乡下的苦日子!
王晓云察觉到不对,给女儿使眼色已经来不及了。
围观的婶子们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的王晓云无地自容。
她们母女俩扮演了这么久的好后妈,好继姐,就因为一个下乡名额,全毁了!
早知道她就不打送那贱种下乡的主意了。
可惜,一切都晚了!
李小梅她似是早就猜到陈慧茹会这么说,她冷眼盯着陈慧茹,冷声道,“就算陆思年同志没领证,他也不符合下乡的条件。”
陈慧茹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她转身看着陆钊,“陆同志,陆思年同志们户口跟你在一起吗?你能替陆思年同志做决定吗?”
陆钊闻言眸子一颤。
该死,他咋忘了这一点儿!
那混账东西的户口跟老爷子在一起……
李小梅继续道,“户口是其一,其二是陆思年同志有病,组织上有规定,身体有病的同志不能下乡,不能给地方同志们增加负担。
陆同志你作为一名大学教授,这个要求你难道都不知道吗?”
李小梅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嘲讽,就像是在质疑陆钊教授的身份。
陆钊脸火辣辣的烫,他失声否认,“他说谎,他身体比牛犊子都健康,他哪儿来的病?”
李小梅淡淡的看了一眼愤怒的陆钊,初见他时温文如玉的气质已经碎成了渣。
她嘲讽道,“你自已亲生的儿子,你问我什么病?”
就差指着陆钊的鼻子质问,你是怎么当人父亲的!
陆钊有口难言!
那混账东西有个屁的病,他就是不想下乡,胡乱找的借口。
牛爱玲悠悠来了句,“我知道陆家大小子是什么病。”
众人眼睛齐刷刷的放在了她身上。
牛爱玲笑道,“陆家小子有疯病你们忘了?”
众人:“……”这话也没错!陆家小子确实会不定期发疯!
陆钊:“……”
王晓云:“……”
他娘的,发疯也算病!
李小梅肯定道,“发疯这可是个大病,万一真下乡了,发疯打伤农村的同志们怎么办?陆同志,你刻意隐瞒陆思年同志的病情,到底有什么目的?”
陆钊气的眼一翻就要往地上倒。
他堂堂一个大学教授,堂堂陆家独子,父亲是铁骨铮铮的军人,居然被一个知青办的小干事质疑了?
他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屈辱。
可他忘了自已生不了气。
说好的不生气,他又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