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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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外劳与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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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狱之魂
作者:
九江之水
本章字数:
22322
更新时间:
2024-11-20

只要是男人,都会和女人有点事。好像男人和女人要是没有点事,男人就不是男人了。女人也一样,总是应该和男人有点事。女人要是和男人没事了,那么女人也不是女人了。

秋天,多情的秋天。温大头头上的伤已经好了。只是留下了一道小小的疤痕。从监舍窗口看出去,监区外的树木开始凋零。凋落的黄叶在风中飘荡,好像在寻找迷失的家。农民在地里种的红苕,巳经到了开挖的季节了。喂猪房的外劳犯人,种了几亩地的红苕。犯人不吃红苕,红苕用来喂猪。红苕懂秋天的思念,懂秋天多情的惆怅,懂得感恩养育了它的土地。在收获之前,它们还懂得了生命的短促。它们在泥土里拼命地生长。成熟之后,它们就成了猪的食物,最后化作粪便,排进粪池,去营养下一代红苕的生长。像极了监狱里的犯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留在监狱的,都是为后来的犯人打下改造的基础。也包括外劳犯人和女人的那档子事,也是一代一代的犯人经验的延续。

下午,阳光里参杂着瑟瑟的秋风。温大头去办公室开了过岗证,说是要带我们去外劳挖红苕。陶家发问他,红苕可以挖了吗?

温大头说,可以挖了,前几天喂猪房的赫大明就让我带人出去挖。

陶家发开好过岗证说,把带出去的人看好。

温大头说,中队长请放心,保证一个不少地带回来。

外劳是每个犯人都想干的事情。外劳是在监区外面劳动。出了监区,犯人就等于恢了自由身。井下挖煤的犯人,也许,只有到刑满释放那天,才能走出监区的大门。我们外出挖红苕,虽然,外劳的时间很短,但也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长期外劳的犯人就更不用说了。比如喂猪房的犯人,吃住都在喂猪房。那样的改造,真就和自由人没太大的区别。据说,刚建队时,喂猪房的犯人是不能住在喂猪房的。是因为一次,喂猪房的猪一夜之间被贼偷走了。中队部才研究决定,让喂猪房的犯人就住在喂猪房,只需要一天早中晚三次点名回中队就可以了。喂猪房很简陋,平瓦房。满屋子的猪屎味道。睡的床也很陈旧,甚至可以用破烂来形容。犯人不讲究这些,只要有个地方睡就行了。再说,这些与自由相比较,算得了什么呢?

喂猪房的犯人,是短刑犯。也就是余刑不超过三年的犯人。余刑长了,一个人吃住在外面,万一哪天脑袋卡了壳逃跑了,对中队监管方面就会造成很大的影响。中队监管的好坏,又与中队干警的经济挂勾。若中队有犯人逃跑了,那是属于重大监管责任事故。中队干警全年的奖金都会因此被扣掉。我们中队,除了喂猪房的长期外劳犯人之外,还有抽泵房的犯人也属于长期外劳犯人。抽泵房的犯人有三个,只有当班的犯人才能在抽泵房吃住。抽泵房的犯人很轻松,一个班只需要打开真空泵,检查好瓦斯浓度,将足够浓度的瓦斯抽进瓦斯罐里就行了。喂猪房的犯人,要辛苦很多,不仅要懂得一些喂猪的常识,还要切猪草,按时喂猪,不时的也要打扫喂猪房和猪圈的卫生。抽泵房的犯人,余刑长的有四五年。抽泵房的犯人,多数是托人照顾的关系犯。

外劳犯人,自由空间大,与附近村民接触的机会多。附近的村民,青壮年男人大多数都外出打工挣钱去了。留在家里的,都是些老人,小孩和妇女。如此一来,外劳犯人和农村妇女勾勾搭搭也就顺理成章了。

监狱都是在边远山区。附近的村民穷啊。听说,早些年,还没有流行外出打工的时候,这儿的村民,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次肉。穿的衣服那更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犯人呢?至少说不愁吃,不愁穿,每个星期还能吃上肉。每次每人定量四两。像这样的生活,已经够让附近的农民羡慕了。另外,犯人对粮食特别的浪费。就我们中队而言,就我看到的,每天浪费的粮食,至少可以养活好几家附近的村民。由于经常与犯人接触,附近农民对犯人没有歧视和排斥。甚至还会主动和犯人打招呼聊天。如果,一个外劳犯人,没干到过女人,那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

我们在温大头的带领下,出了大门岗,来到喂猪房拿好挖红苕用的工具,来到了红苕地。农民挖红苕,一般会先用刀将红苕的藤蔓割掉再挖。这样挖能够挖得更准确,不易将红苕挖烂。我们挖红苕则不一样,红苕的藤蔓不用割,直接就开挖。只要能将红苕挖出来就行了,管它挖没挖烂,反正都是拿去喂猪。农民种的红苕,不仅给猪吃,自已也得吃。喂猪房的犯人喂猪也不讲究,挖回去的红苕,心情好就用清水稍微冲洗一下。心情不好了,洗都懒得洗,就这样连藤带着红苕扔进猪圈里。

不远处,有个女人在地里挖红苕。温大头让娜娜把我们看好,不许我们偷懒。他就朝女人那边走去。娜娜看着温大头的背影说,男人,真他妈没一个是好东西。娜娜说这话,仿佛他自已不是个男人似的。对了,我差点忘了,娜娜也是男人,也不是男人。他是男人中的女人,女人中的男人。

南瓜说,男人好比猫,女人好比鱼,猫哪里能忍受得了鱼的腥味。

肥坨说娜娜,可惜呀,你的身上少了那股腥味。

黑碳说,谁说他身上没腥味?他只是比女人少了点东西。

娜娜对我说,苟四,你管不管你那一帮子人?

我说,我又不是小组长,叫我怎么管?

温大头边走边和那女人打招呼,非常自然,可以断定,他和那女人很熟悉。

温大头说,好久没见你了。

女人说,才两个月不到。

温大头说,不见你的日子,我度日如年。

女人说,真要是那样,你早刑满释放了。

温大头说,我是认真的。

女人说,你认真个屁,我早就听猪房的犯人说,你包养了个阴阳人。

温大头说,子虚乌有的事。

女人说,这又不丢人,解决临时问题。

温大头到了女人的地里。他捏住女人的锄把说,今天,我可是担着风险来见你。

女人说,少来那套,见钱老娘就干,没钱,免谈。

温大头说,有钱。

女人说,先给钱。

温大头从裤包里掏出了钱交给了女人说,你先走,去喂猪房等我。

我边挖红苕边注视着温大头和女人。他俩的这段对话,也是我自已瞎琢磨的。我还为自已能琢磨出这么一段对白感到沾沾自喜。真的,连我自已都佩服自已是个人才。

温大头回来了,他对娜娜说,这儿交给你了。

娜娜说,你又要去哪儿?

温大头说,你管我去哪儿?

此时。女人挖红苕的那块土地里,只有一把锄头立在那儿,在秋风中诉说着孤独与凄凉。

温大头也向喂猪房的方向走去,娜娜看着女人挖红苕的那块地里孤独的锄头说,骚货。

肥坨说,你不骚,你一点也不骚,只可惜你不是个女人。

娜娜说,闭上你的臭嘴,挖你的红苕。

南瓜说,红苕要挖,话也要说。

不远处,走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从衣着上看,也是附近的农民。苏不起待农民走过来了,他将锄头立在地里。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刚好与女人那块地里的锄头形成了一条直线。苏不起走过来悄声对我说,想请我帮个忙。我轻声问,帮什么忙?苏不起说,我想让那个农民给我交封信。我说,你给他不就行了?苏不起瞅了娜娜一眼说,我怕他举报我。我放下锄头说,这样吧,我把娜娜支开。

我转过头对娜娜说,你又不干活,你看我们干活流了那么多汗,都口渴死了,你能不能去喂猪房给我们找点开水?

娜娜的心思,我猜得透透的。他是早就想去喂猪房了。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他爽快地答应了。他是跑步去了喂猪房。没多久他就回来了。还沮丧着脸,开水也没找到。看那样子,十有八九是挨了温大头的骂。娜娜回来之前,苏不起已经把信给了那个农民。

我问娜娜,你找的开水呢?

娜娜没好气地说,自已去找。

黑碳将挖出来的红苕装得满满一箩筐了。我叫上肥坨说,走,我俩抬去喂猪房。

红苕地里的所有人都想去喂猪房。都知道喂猪房里正演绎着一段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故事。尽管那个故事陈旧而老套,但是它对犯人将永远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肥坨和我抬着红苕,迈着急促的步伐往喂猪房走,我和他都担心去晚了,精彩而老套的故事就结束了。尽管,我俩都很清楚,就算到了喂猪房,也不可能亲眼目睹故事的发生。可,我俩就是控制不住急促的步伐。

喂猪房到了,门紧闭着。演绎这样的故事,谁也不可能开着门。我俩轻轻地放下箩筐,那种轻轻,是生怕发出半点声响。肥坨麻着胆想敲门。我一把将他拽住,我轻声说,你想干什么?肥坨也轻声说,他龟儿子在里面干好事,老子心里不平衡。我把嘴凑到肥坨耳边说,别打扰人家。说完,我将耳朵轻轻地贴到了门上。我听到了,我真的听到了。里面有女人在说话,你快点,你真是不要本钱那样干。随后又是男人说话了,我要把花在你身上的二十块钱找回来。我还听到了身体与身体之间撞击的声音。还有急促的呼吸声和床被人体挤压发出的吱吱声。

肥坨见我听得入神,也把耳朵贴在了门上。我相信我能听到的,肥坨也都听见了。

喂猪房里的故事还在继续演绎,我不想听了,听久了,反而把自已弄得心烦意乱,想入非非了。我拍拍肥坨的肩膀。肥坨明白我是有话要和他说。但是,他的耳朵还留念着那扇紧闭的门,舍不得离开。我说,敲门。肥坨说,刚才你不是不让敲吗?我说,刚才是刚才。肥坨说,你就不怕打扰里面的好事?我说,把红苕抬进去是正事。

肥坨举起手,呯呯呯地敲响了门。敲门的时候,他的耳朵都还舍不得离开门。我一把将他扯开说,瞧你那点出息。

门是敲响了,里面没反应。肥坨又举起手敲了几下说,开门,红苕抬来了。里面还是没反应。我又将耳朵贴到门上。里面一下子安静了。没有了男人与女人开战的声音。我听见了猪的叫声。猪的叫声很兴奋,大概猪都能看懂男人与女人之间干的那点事。

我举起手再次敲响了门。里面传来了男人的声音,抬来了就放门口,再去抬。

我说,箩筐不够用。

男人说,不够用就原地休息。

肥坨看着我说,他不开门。

我说,他叫我们原地休息,我们就坐这儿休息。

我和肥坨背靠着门坐着,浮想联篇地聊了起来。我说,你干过女人吗?

肥坨说,我孩子都快十岁了。

我说,你吹吧,哪个女人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肥坨说,真的,只是我离了婚,孩子归媳妇了。

我说,我没干过女人。

肥坨说,你刑满释放后,一大堆女人等着你干。

我说,你以为女人是市场上卖的小菜吗?

肥坨说,那我刑满释放后,请你干女人。

我说,你以为干女人,就像下馆子吗?

肥坨说,在广州干女人真就像下馆子。

我说,你真去过广州。

肥坨说,那还有假。

温大头和女人事干完了。开门时,我和肥坨顺着被开启的门倒在了地上。温大头是大吃一惊。不过,他马上就平静下来了。

温大头说,把红苕抬进去吧。

我和肥坨站起来,没有立马去抬红苕。我俩的眼睛,像看稀世珍宝似的看着女人。

温大头说,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我和肥坨这才抬起红苕,进了喂猪房。温大头说,嘴巴严实点。

女人并没有异样的表情。看来,她早已经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了。她对我浪笑了一声说,你像个真男人,想不想干一次,二十块钱。

女人直接的话语,让我一张脸红到了脖子。我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女人说,看样子,你还没碰过女人吧。

肥坨说,要不然,你让我干。

女人手一伸,拿钱来。

温大头拉着女人的手说,走了,万一被干警发现了就不好了。

女人甩开温大头的手说,真胆小,刚才你那玩意在老娘身体里面时,你为什么不叫老娘走。

温大头说,我要是减刑被否决了,找你算帐。

女人说,怕,今后就别找老娘。

温大头说,改造不就为了减刑吗?

女人还舍不得走,她居然回过头,摸了摸我的脸说,长得这么俊,还壮实,干那事,肯定像头公牛。

温大头推着女人往外走。女人是一步一回头对我说,老娘有机会让你免费干一次。

温大头说,求求你,别老牛想吃嫩草了,快走吧。

女人说,什么老牛,告诉你,在监狱这地方,老娘就是西施,貂蝉。

温大头说,行了行了,你是杨贵妃行了吧。

女人说,就你干女人那点本事,就像小孩过家家,弄着玩。你把老娘弄得心痒痒的。

温大头说,就算你不要钱,他也没那个胆量和你干呀。

女人终于扭着屁股走了。我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女人的屁股。我发现,她的屁股和刘丽娟的屁股竟是那么的相似。我忍不住想,是不是凡是风骚的女人屁股都像这样浑圆而丰满?其实,女人是否风骚,与女人的屁股是否浑圆丰满没有直接的联系。女人是否风骚,关键在于这个女人遇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女人已经走远了,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我还在痴痴地想。

肥坨说,抬这么久了,你不累吗?

红苕被我和肥坨倒在了墙角。

温大头也跟着女人走了。去哪里?不用问也知道是回红苕地。我与肥坨抬着空箩筐,也悠哉游哉地往红苕地走。

路上,肥坨说,我想检举温大头干女人。

我说,你脑子有病吧,他干他的女人,关你什么事?

肥坨说,他这是重大违规。

我说,你觉得中队干警会相信你的话吗?

肥坨说,你也可以作证。

我说,我宁愿当是做了场梦。

到了红苕地,肥坨抡起锄头挖红苕。我和黑碳一起将挖好的红苕装进箩筐里。温大头在女人的红苕地里,女人也在那儿。温大头是还有什么事情要给女人交待。至于是什么事情,只有温大头与女人清楚。无论是什么事情,都离不开内裤里的那点东西。犯人与女人,在这种情况下,除了那点东西,根本就没什么好说的。

黑碳问我,去喂猪房看见什么了?

我说,什么也没看见。

黑碳说,我不信。

我说,真的没骗你,门是关着的。

女人离开了,一块地的红苕她没挖几锄。仿佛她来挖红苕就是个幌子。她真正目的就是为了挣温大头那二十块钱。对于一个农村妇女而言,二十块钱,已经是笔不少的钱了。村里的男人外出打工,辛辛苦苦干一天,也挣不来那二十块钱。这就是现实。女人用脱裤子挣钱比男人快的现实。

温大头走过来了,老远的就叫我和肥坨过去。我和肥坨迎着温大头走过去。我们相遇在红苕地的边上。我,温大头,肥坨蹲下围成一个三角形,温大头说,今天的事,你们不许说出去。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朋友。

我说,我才不会说那些无聊的事。

肥坨低着头一言不发。

温大头说,我知道你们恨我,以前我有些事情是做得过了点。我是监规组长,有些时候也是迫不得已。

我说,以前的事,我都忘了。

肥坨还是一言不发地低着头。

温大头对我说,以你苟四在犯人中的威望,我刑满释放后推你一把,让你坐上监规组长的位置也不是没有可能。

肥坨仍然是低头不语。

我说,行了,别说这些了,我不稀罕什么监规组长的位置。我向你保证,不向任何人提起就行了。

温大头说,我相信你的为人。

看来,温大头还是比较了解我。我天生就不是打小报告的人。他把我和肥坨一起叫过来,真正的目的,应该是想用我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来告戒肥坨管好自已的嘴。

我们临时杂务组的七个人,每个人都对温大头和女人的事心知肚明。只是,我和肥坨更加的接近事情的真相罢了。我是真担心肥坨那一根筋的脑袋的二节管短了路,把事情反映给中队干警。倒不是因为我给了温大头什么口头承诺。而是担心肥坨偷鸡不成蚀把米。温大头能混到监规组长的位置,凭的不是关系。而是凭他自已的本事,踩着别人的后背一步步地爬上来的。中队干警既然用了他,就说明对他相当的信任。都知道,他对维护中队的监管秩序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他对于陶家发而言,更像是陶家发的一只眼睛。肥坨想让陶家发挖掉自已的一只眼睛,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温大头马上就要面临减刑了。假如,我是说假如肥坨将事情告诉了陶家发,而陶家发又认了真,取消了温大头的一切奖励,还不让温大头干监规组长了。那么以后还会有哪个犯人会为陶家发当眼睛呢?我能想到这些,肥坨不一定能。

温大头起身进了红苕地,做做样子挖红苕去了。他这是给我和肥坨单独相处的机会,让我好好地劝劝肥坨。尽管他也知道,肥坨就算去中队部反映了这件事情,只要他矢口否认,干警也不会拿他怎么样。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了,凡事都有个万一。温大头担心的就是那个万一。

肥坨还在沉思。我说,今天的事,别说出去了。

肥坨说,你是想他推你上去当监规组长。

我说,我是为了你好。

肥坨说,你真为了我好,就和我一起去反映这件事。

我说,别傻了,管用吗?

肥坨说,怎么不管用,他这是重大违规,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我说,你太天真了。

肥坨说,我恨他。

我说,前次你不是用凳子把他的脑袋砸冒烟了吗?

肥坨说,那是两码事,你不用劝我了。

我明白,无论我怎么说,也改变不了肥坨的决定。我只能摇摇头说,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已好自为知吧。

几亩地的红苕,几个人一个下午挖不完。我们必须在开晚饭前回中队。温大头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到点了。温大头说,收工归队。

归队这两个字眼,应该是任何外劳犯人都不想听到的。也是最不情愿做的事情。不管情不情愿,归队还得归队。到了时间不归队,也是违规行为。

我们收拾好挖红苕的工具,苏不起和林随风抬着挖好的红苕往喂猪房走。我们把工具和红苕都放进了喂猪房。在喂猪房门口,温大头让我们列队报了数,才往中队走。

我们归队的时间,正好是干警的下班时间。我们报着数刚进大门岗,干警们也陆续向大门岗走来。陶家发走在最前面。脸阴沉着,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刘丽娟和程浩并排着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看样子,他俩勾搭上了。刘丽娟是离了婚的女人,她爱和谁勾搭就和谁勾搭,没人能管得着她。在我看来,她与程浩勾搭在一起,比与陶家发勾搭在一起要好。程浩是单身,陶家发是有妇之夫。原本这与我没关系,可是我偏偏就有了这样的看法。我对自已有这样的看法,感到莫名其妙。我猜想,陶家发心情不好,十有八九与刘丽娟有关。想想,曾经和自已出双入对的女人,而今和另一个男人打得火热。那个男人还是自已的直系下属。他作为一个中队长,可以说是颜面扫地。面对这样的事情,他又只能忍气吞声,必竟,他是有妇之夫。在这种情况之下,换着谁,心情也好不起来。

陶家发刚到大门岗,我们靠边立正让路。肥坨突然举手说,报告陶中队长,我有事情要检举揭发。

犯人向干警举手打报告是不符合《规范》要求的。犯人有事情要向干警报告,必须在两米之外立正站好,不允许有任何肢体动作。举手,很容易被错误的理解为有袭警趋向。

陶家发根本不理会肥坨,他对温大头说,看看你带的犯人,都带了这么久了,还一点《规范》意识都没有。

温大头说,报告陶中队长,我今后一定严格要求他的《规范》。

肥坨居然举起了双手说,报告陶中队长,温组长今天有重大违规行为。

我深吸了口气,咬着无奈的牙齿,闭着双眼。我知道,肥坨闯祸了。

陶家发说,依我看,你们温组长倒是没违规,违规的是你。你举着双手,想偷袭我吗?

肥坨慌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他说,温组长今天在喂猪房里干女人了。

肥坨说这话时,中队所有的干警差不多都走到大门岗了。也都因他的举报而停下了脚步。一时间,十几双眼睛盯着肥坨。

陶家发问,你是哪只眼睛看见了。

肥坨说,我没看见,但是我知道。

温大头说,报告陶中队长,他纯粹是打胡乱说。

肥坨说,我没乱说。

陶家发说,有时候眼睛看到的都未必是真,更何况你还没看见。

肥坨说,我没看见,也是真的。

肥坨的话,引来了干警们的一阵嘲笑。

这犯人,脑袋有毛病吧?

谁说不是,这样的事情,没看见也能乱说。

看来他是关久了,想女人想疯了。

外劳了半天,就成这样子了。

肥坨辩解说,我没想女人想疯了,我说的是事实。

刘丽娟说,这犯人真不像话。

程浩说,检举揭发也不找件让人信得过的事情来说。

陶家发对温大头说,吃过晚饭,回监舍后,好好教教他《规范》。看看你这监规组长是怎么当的?

温大头说,报告陶中队长,这人脑袋有问题,不好管。

陶家发说,别说脑袋有问题了,就是精神病人,在监狱也能治好了。

温大头说,还有,他们这群人,拧成一根绳了。

我没想到温大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想辩驳几句,话都到嘴边了,又咽了回去。我知道,此时,任何辩解都没有意义,只能愈描愈黑。真的,此时,我最想的就是狠狠地扇肥坨两记耳巴子。我肚子里憋着气,气的是肥坨的脑袋太简单了。显然,温大头能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怀疑是我指使肥坨打的报告。另外,他已经从陶家发的谈话中意识到,即使我出面作证,也奈何不了他了。我只能在心里说,顺其自然吧。

陶家发愤怒了说,管,必须严格管理。监狱是暴力机器,专政机关,我就不相信,还治不了几只小鱼小虾。

温大头说,是,一切听从陶中队长指示。

夜幕降临,往常的这个时间,我们都被带去电视房看《新闻联播》了。今天例外。温大头有比看《新闻联播》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监舍内,温大头习惯性地坐在椅子上。还破例点上了一只烟。为什么是破例呢?因为,监舍里禁止吸烟。可以从他抽烟的姿势看出,他是个老烟鬼。他抽烟动作太娴熟了。那种娴熟已经达到了自然的地步。他可能还是不习惯在监舍里抽烟,刚抽了两口,他就灭掉了,扔进了垃圾桶。

我们依然和往常一样,盘腿坐在大铺上。温大头突然对着肥坨竖起了大拇指说,行,你真行。

肥坨抚摸着自已的脑袋,不敢抬头。

温大头说,看来呀,从今天开始,我也要改口叫你大哥了。

肥坨仍然低头,抚摸着自已的脑袋。

温大头说,你他妈的就是个大傻逼。

事情的结果出乎肥坨的意料。以我对肥坨的了解,他已经没有勇气和胆量面对温大头了。他已经无地自容了。他一定在后悔没听我的劝告,去打什么报告,还检举揭发。要知道,他的行为是会遭到大多数犯人排斥的。作为一个普通犯人,去检举揭发别的犯人。其结果就是让别的犯人把他当作一颗定时炸弹。犯人哪有不违规的。真要认了真,犯人喝口水,走步路,都可能是违规行为。我不由地又想到了那句话,在这地方,要是认了真,喝口水都能将人淹死。搞检举揭发,就是打小报告。面对这样的人,犯人们多数是避而远之。也有的犯人会想尽办法收拾这样的犯人。

犯人之间有矛盾很正常。人本来就是矛盾结合体。按照犯人的规矩,犯人之间的矛盾,由矛盾双方自行解决。犯人解决矛盾的方法,简单而粗暴。一般情况下是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单挑。也就是打一架。无论打输打赢,以往的矛盾一笔勾销。如果,靠向干警打小报告来解决私人矛盾,会让别的犯人看不起。像温大头那样的职务犯例外。像他那样的职务犯,干警赋予了他打小报告的权利。

没人站出来帮肥坨说话了。连我也没有。要是有人在这种情况下帮肥坨说了话,以肥坨的性格,他会把检举揭发当成一种习惯。今后,不知要向干警检举揭发多少犯人的违规行为。其实,在肥坨刚向陶家发检举温大头时,我还没想到这些。那时,我一门心思去关心事情的结果去了,也来不及想这些。

温大头说,他妈的,现在政策好了,不允许打人了。要是在井下,老子非弄残你龟儿不可。

南瓜摇摇头,想说点什么,没说出来。

黑碳对肥坨说,今天谁也不会帮你。好好的人不做,干嘛去当条狗。关键是,还是条不被认可的狗。

肥坨数着自已的脚指头。娜娜把脑袋扭来扭去说,我怀疑是苟四指使肥坨干的。

南瓜说,不可能,苟四的为人大家最清楚了,他不可能干这样的事情。

娜娜说,收工前,我看见他和肥坨在一边嘀咕。

黑碳说,我还看见你在和肥坨嘀咕,那你也是在指使肥坨了。

娜娜说,我怎么可能指使肥坨坑害温组长呢?

前面我说过,我猜测温大头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娜娜既然把话都说到这儿了,温大头接下来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测。

温大头说,我也认为,肥坨没有那样的胆量。

我再也不能沉默了。我说,我苟四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我绝对不会干出小人的勾当来。

肥坨终于说话了。他说,苟四是劝我不要乱讲,让我管好自已的嘴。

温大头冷笑着说,是吗?

肥坨说,我可以对天发誓。

苏不起和林随风说,我们也相信苟四不是那样的人。

温大头说,大家别争论了,我只想说,今天可以检举我的人,说不定明天就会检举在坐的每一个人。

我在心里说,你温大头检举的人还少吗?只差没人在你刑满时,拿着砍刀在监狱大门口等你了。

温大头说,陶中队长说肥坨的《规范》意识差。现在又不允许体罚犯人了。所以他决定让肥坨背诵《规范》。

温大头不会让肥坨坐着背诵《规范》。他是让肥坨面对着墙,站着背。肥坨是文盲,没人教他,一条他也背不了。肥坨能不能背诵《规范》,温大头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肥坨是否会一直面对着墙站着。

温大头罚肥坨站着背了一宿的《规范》。第二天一早,我们醒来的时候,看到肥坨坐在地上,背靠着墙睡着了。《规范》本本在地上静静地躺着,看上去,也像肥坨一样的睡着了。

我不相信陶家法会不知道肥坨检举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陶家发不是傻子。他是故意袒护温大头。换着普通犯人被检举趁外劳的时机干女人。陶家发肯定会立马着手调查。调查属实。处罚会很严厉。轻则取消当年的一切行政,刑事奖励。重则,立马送严管中队。

肥坨没站到天亮,温大头也没过多的追究。温大头也不是傻子,他肯定也明白,是陶家发故意袒护他。在这件事情上,他是真正的赢家。一般胜利者,对失败者,都会表现出大肚与宽容。

话又说回来了,假如温大头不是在坐牢,那么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是个男人都离不开女人。同样的,是个女人也离不开男人。女人天生就是让男人干的。而男人比女人多出了那么点东西,天生就是用来征服女人的。监狱限制了一群男人的自由,同时也限制了与女人接触的机会。那么,这群男人,只要有机会,肯定就会想方设法的去寻找女人,然后用比女人多出的那点东西去干女人,去征服女人。这就是男人的天性,从古至今,都不曾改变过。

都知道了,温大头和女人是用现金作的交易。在监狱能私藏现金的犯人,一定不是普通犯人。私藏现金,本身就是一种违规行为,没有现金的犯人,想女人了,和女人作交易又用什么呢?对了,没有现金,可以用物品作交易。犯人拥有的物品本就不多,能做交易的更少。所以,能干得到女人的犯人也少。犯人能拿去和女人作交易的物品不外乎两样,一是馒头。当然,一个馒头不可能换得来和女人睡一次。犯人也不可能拿一个馒头去和女人交易。长期外劳的犯人,每天可以用口袋装几十个馒头出监区,也没人会过问。馒头对于犯人来讲都吃腻了。每天潲水缸里,装得满满的全是馒头。有的被咬过一口两口,有的一口都没咬过。这些馒头,在潲水缸里,被浸泡得比原来大出一两倍。潲水缸里的馒头,会被抬出去喂猪。一袋子馒头同样换不来和女人睡。用馒头交易,实际上是感情的交易。长期外劳的犯人,如果看上了哪个女人,又觉得自已有机会,就会把馒头给那个女人。馒头,对于附近的农民来讲,那可是宝贝。一袋子馒头,可以够一家人一天的口粮了。时间久了,一来二去的,就因为馒头,外劳犯人和女人就会产生感情。待到时机成熟,外劳犯人就会找机会下手。有的长期外劳犯人,刑满释放后,还把女人带回了家给自已当了媳妇。另一种,是用劳保用品作交易。这种交易和金钱交易一样的赤裸裸。针对的就是温大头干过的那种女人。换句话说,那种女人都是结过婚甚至有了孩子,她们吃的就是那碗饭,不相信什么感情。监狱一年发放一次劳保用品。全套包括,衣服,裤子和鞋子。劳保用品和囚服不同。囚服上有明显的犯人的标志。劳保用品上没有。犯人只有在参加劳动时,才穿劳保服。劳保服外劳犯人不会拿去做交易。拿去作交易了,上班时就没有衣裤穿了。劳保鞋就不一样了。监狱没有明文规定,犯人在劳动时必须穿什么鞋。即使是没有鞋穿,劳动时赤着脚,也不会有人过问。无疑,劳保鞋是和女人作交易的最佳物品。按照监狱历史以来的交易行情,一双劳保鞋可以和女人作一次交易。换句话说就是可以换女人陪睡一次。有的外劳犯人,曾经用一双劳保鞋让女人陪睡了两次。监狱发放劳保用品都是统一发放。长期外劳犯人会在交易前,将一只鞋和另一个犯人交换。换成一双都是右脚或者一双都是左脚,俗称顺风鞋。然后用鞋带将鞋子绑好,装进口袋里,拿去和女人交易。交易时,一般女人都不会去试穿鞋子。更不会去检查鞋子是不是顺风。只要看见鞋子是新的就干。完事之后,拿鞋走人。当女人回到家,把鞋子拿出来试穿时,发现上了当。于是乎,女人会主动来找和她交易的外劳犯人,这时外劳犯人会以此为借口,要求女人再陪他一次。女人一想,一双顺风鞋也没办法穿,也就只有答应。这样的事情,听起来像是讲天方夜谭,但是,在监狱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厕所。准确地说,是我把肥坨叫到了厕所。我指着肥坨的脑门说,你这脑袋怎么就不开窍呢?

肥坨说,我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说,以后别干这样的傻事了。

肥坨说,以后,我什么事都听你的。

我说,这话我听你说过很多次了。

肥坨说,以后一定听你的。

第二天,陶家发来临时杂务组了。他说,来看一看温大头对肥坨的处理情况。

温大头说,昨天就处理过了,让他面对着墙,背了一晚上的规范。

陶家发说,处理了就好。

温大头说,报告陶中队长,我还带人出去挖红苕吗?

陶家发说,不用了,让喂猪房的犯人自已挖。

温大头指着我们说,他们还想去。

陶家发说,你那点心思,我明白,以后给我收敛点。别以为,你干的那些事我心里没数。在中队我能袒护你,要是在外面被护矿队的人逮住了,我想袒护你也袒护不了。

温大头面带羞愧地说,谢谢陶中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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