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正值壮年却老相显生的大梁皇帝张有仁面正向而坐,身边紧挨着的是皇后和宠爱的后妃。
其下首第一尊位的是大皇子张启明,一身褐色华服,面色红润,端端正正,规规矩矩的坐着。
在大皇子的对面,是三皇子张启晔,素白的锦袍,身材高大,面目英武,和身边的人举杯痛饮着。
而与二皇子举杯痛饮的的人则是四皇子张启晨,穿着蓝底白纹的长袍。
而在大皇子下首的,身穿着明黄色的锦衣,面带微笑,举手投足之间如春风拂面,温暖的像个小太阳一样,这是二皇子张启昀。
至于其他的皇子们,年纪太小,还没到可以上桌的时候。
台上的其余诸人,要么是皇亲国戚,身份尊崇,要么是当朝要员,权柄煊赫,但是在这座高台之上,他们也只是陪人笑脸配角,唯一的主角,只有高高在上的皇帝张有仁。
当李信在太监的带领之下出现在高台之上时,原本的欢声笑语渐渐平息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个突兀的出现在高台中央的少年身上,眼里带着莫名的神色,以及小心谨慎的打量。
高台上的所有人都知道眼前的少年的身份,幼麒麟李信,名动天下的少年英才,安国将军、离阳侯李扬的嫡长子,安国军的少将军,当自家的孩子还在读书识字,一点一点的被调教的时候,李信就已经开始在大梁帝国里展现他的影响力,甚至是建功立业,将同龄人远远的甩在身后连灰都吃不到。
但是,可惜啊,这样一颗冉冉升起的、耀眼的明星,却在不久之前的一次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刺杀中,宛如流星一般的坠落了。
经脉尽断、气海被破、武功尽失,还害了失魂症,记忆尽失,甚至脑子也坏了。北市搏戏坊与张明翰一战,废物之名响彻寿阳。
可以说之前李信幼麒麟的名声有多显赫,今时今日,李信的废物之名就有多响亮。
这些都是最为人所熟知,但却不是在座诸人最关心的,他们最关心的是,李扬回寿阳之后,并没有大张旗鼓的为自已最宠爱的嫡长子李信报仇,只是在朱雀桥前打了本就不对付的兵部尚书张震一顿,随后便是将已经是“废人”的李信带在身边露脸,并没有像大多数人预料一样,放弃甚至隐藏李信,反而不断在众人面前强调李信的继承人的身份。
不管出于何种考量与目的,李扬的反常行为反而激起了权贵们对李信的关注。
再之后,他们收到的消息就是李信抓住了刺杀他的北境金翎部落的四人,杀死了刺客,为这次刺杀事件画上一个休止符。
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天才,现在却虚怀若谷,前脚还像是脑子瓦特了一样被张明翰哄骗到搏戏坊的擂台之上,一顿像锤死狗般的暴揍,现在却能够迅速将刺杀自已的刺客揪出来并杀死。
短时间内如此强烈的变化与反差,勾起了诸位强烈的好奇心,更何况不久之前,李扬在离开寿阳城,返回北境的前夕,专门前往礼部一趟,将李信的名字添在了明年武举会试的名单之上。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李信还能续写他那传奇的人生吗,还是索然无味,最后泯与众人,大家都太好奇了!
李信不知道在场众人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知道也不在乎,至于藏拙?李信想都不会去想,自已没有什么好藏,自已要做的就是锋芒毕露,尽情展现自已的能力,李信相信,但凡自已今天在高台之上表现的拙劣,甚至平庸,接下来自已收到的就将是李扬的放弃,以及郑氏、张明翰们的反杀!
面对在场众人们的凝视和打量,李信面色自若,近期修炼武功的好处也在这时体现,李信的脊背挺得十分挺拔,肩膀舒张宽松,因此一种自信的气质油然而生。再加上李信本就俊朗的外貌,恍惚间,那个大梁幼麒麟似乎又回来了。
李信来到高台的中央,撩襟、屈膝、垂手、躬身、五体投地,口中高声呼道:“小子李信,拜见陛下。”
一整套的动作行云流水,一丝不苟,挑不出一丁点的不是,可是,就是不应该是那个桀骜不驯的李信的动作,他终究不再是那个天之骄子了,场中众人,有的人失望,有的人惋惜,有的人胸口一块大石落下。
大梁皇帝张有仁笑呵呵伸出左手,虚扶着对着李信说道:“呵呵,不必多礼,离阳侯家的小子,抬起头来让朕瞧瞧咱大梁的幼麒麟是不是还风采依旧。”
李信:“遵命。”
随后直起上半身跪坐着,双手扶在膝盖之上,看着很拘束,但是却不失礼。
皇帝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像是一把刀子一样划开李信的皮肤、肌肉,深入李信的身体,彷佛要将李信里里外外解剖,看得干干净净。
李信的身体忍不住的战栗了一下,随后咬着后槽牙坚持了下来,维持着自已的上半身不晃动。
皇帝的缓缓的收回了自已的目光,随后眨眼间,张有仁的眼神又变得祥和慈善,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笑呵呵的说道:“哈哈,看样子北境的那些蛮夷们确实不怎么样,费尽心机,一番刺杀下来,连咱们幼麒麟的皮都没能划破,哈哈。”
众人也都附和着发出笑声,其中还有人说道:“北境蛮夷,不服教化,不尊王令,虽貌似人,其心甚兽,禽兽之类,岂能成事!”
又有人道:“草原蛮子,智商低,整日骑在马上晃得骨头架子都松了,手软脚软,不堪一击,我看要不了多久,北境就该有捷报传来了!哈哈哈!”
凡此种种的言论此起彼伏,也让李信听出了些味道,看来自已的便宜老爹紧急返回北境之后,战事似乎没有那么顺利。
兴许是众人的贬低北方草原蛮夷的话语听得皇帝张有仁高兴了,张有仁终于开怀大笑起来,并举杯邀请在场的众人一同欢饮,甚至连李信都有一个太监端来一杯酒水,酒杯之上微微冒着热气。
李信接过酒杯,与众人一道在皇帝的带领下,将酒杯中的温酒一饮而尽。
一杯美酒下肚,气色越发红润的皇帝张有仁看向李信,欣喜的说道:“李信,此前你突袭金翎部落,擒杀了他们的副首领,扬我大梁之威,让这些草原蛮子知道,我大梁的少年儿郎也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也让成、越两小国,知道知道我大梁人杰地灵,人才辈出,朕心甚慰!”
随后目光灼灼的盯着李信说道:“原本我属意召你入朝为官,多加赏赐,可惜,汝父离阳侯却言说你年岁太小,才学德行不足,还不够资格入朝为官,替你推辞了,朕很是遗憾啊,不过如今离阳侯替你报名参加来年的武举,待你考中武举人,朕连同你前番功绩,一同赏赐,何如?”
李信慌忙叩头,急忙说道:“一切全凭陛下做主,小子不敢言功!”
张有仁:“呵呵,李信,今日是冬至赏雪之会,不必过于拘谨。说实话,朕还是很喜欢像你这样的少年英杰的,一直以来,朕一直有心想要召你为婿,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信这次头低的更低了,也埋得更深了,但是还是声音清晰的说道:“小子多谢陛下厚爱,但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小子的婚姻大事,还容不得小子做主!”
张有仁依旧还是笑呵呵的说道:“好了好了,不再调笑你了,朕也不是什么蛮横的皇帝,待安国将军凯旋回来,朕自会与其商议一番,哈哈哈。朕的三女昭阳公主对你可是崇拜的很,时常在朕的面前提到你,你可要和她好好亲近亲近啊,哈哈哈。”
李信瞬间脸红,叩拜着连声回道:“不敢不敢!”
而皇帝张有仁以及高台上的其他人看到李信脸红的窘态,也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
离开了高台之后,李信脸上的红潮渐渐的消失,彷佛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一般,依旧挺直着腰背,回到自已的位置上,继续涮着铜锅,喝着小酒。
不过之前还有些万人嫌弃的李信,此刻却接二连三的有些同龄人找了上来,热情的攀谈着,说笑着,和李信推杯换盏起来。
李信一边应对了这群找上来的“朋友”,一边感慨着人心易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