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烈日高悬，明晃晃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陈阵和季雅二人从一家餐厅缓缓走出，陈阵随手将车钥匙递给了季雅，随后转头快步走向不远处的一家奶茶店。用他自已的话说，做戏就得做全套。
“一杯芋圆奶绿，一杯，额......”陈阵的话语戛然而止，整个人瞬间愣住了，这才恍然惊觉，自已似乎已经整整三年没踏入过奶茶店的大门了。
“还有一杯什么？”服务员略带催促的声音从柜台后传来。
“两杯一样吧，有一杯五分糖。”陈阵定了定神，赶忙说道。
十分钟后，陈阵拎着奶茶，步伐匆匆地走进停车场。此时，迎面缓缓走来一对母子。
“妈妈，那个姐姐......”小男孩充满稚气的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内响起。
“乖啊，不看她，那是个神经病。”母亲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厌恶与冷漠。
陈阵的脚步微微顿了顿，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并没有把这对母子的话放在心上。
转过一个转角，陈阵一眼便看见了季雅正静静地站在自已的车旁。他兴奋地举起手准备打招呼，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却在瞬间僵住了。
此时的季雅，右手的食指与中指之间正夹着一支燃烧着的香烟，她的脚边似乎还躺着一个已经熄灭的烟头。看见陈阵走来，她神情自若地把烟塞进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季老师……”陈阵沉默片刻，还是走上前，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刚那对母子的话语，似乎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季雅稍作犹豫，扭过头，轻轻吐出一阵白色的烟雾。
“那个，奶茶。”陈阵举起手上的袋子，试图打破这有些尴尬的氛围。
“嗯。”季雅轻轻回应一句，随后熄灭了手中的烟头。
上了车，陈阵坐在驾驶座上，却没有立即发动车子，他的表情很是复杂，眼神中流露出纠结与疑惑。
“抱歉。”季雅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沉寂。
“啊，没必要，每个人都有自已的秘密。”陈阵一边说着，一边刚想扭动钥匙发动车子，却被季雅制止了。
“过会再走吧，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季雅将座位上的烟盒收起，神色略显落寞，“你不好奇吗？为什么一个研究生，有着稳定的工作和收入，相亲还会失败，而且已经进行到第四次了。”
不等陈阵回答，季雅便自顾自地开口讲述起来。
“因为烟，每次我感觉，那个人对我有好感了，我都会抽烟，不为什么，只是想让他讨厌我，事实证明，确实很有效。”
“你不用说话。”季雅反复打开手中的打火机，似乎很享受那清脆的声音，“不管你对每个人是否都这样，这两根烟，算是对你的警示，不要喜欢我，不要对我好。”
“那些路人，似乎在看一个女混混？”季雅笑得很苦涩，眼中满是自嘲与无奈。
“我本来以为我今天不用吸烟了，因为是你，但我现在发现，你一直在花钱，除了开始那两杯咖啡，所有的费用都是你出的。”
“以前我都跟那些人说，对不起，我有烟瘾，一天不吸难受，但现在，我想和你说说，你什么都不用做，当一个聆听者就行，我们是朋友，我不想因为今天这事搞垮了我们的关系。”
季雅微微仰头，目光看向车窗外，思绪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九岁时，我父母在外打工，家里只有爷爷一个人照顾我。”她的声音轻柔而缓慢，带着深深的回忆。
“十二岁那年，我第一次跳级，来到了初一，当时因为班上我最小，又聪明，很多男生向我献殷勤。”
“当时，高年级有一个男生，叫王龙，我什么都不懂，只觉得他好帅，翘课，纹身，顶撞老师，班上男生都不敢做的事，他敢做，所以我和他玩得很好。”
“不久后，他被开除了，但他每天放学都来接我，我也老坐在他那辆拉风的摩托车上，到处乱跑。”
“爷爷地里有活，所以我都是一个人回去的，每天五点半放学，只有半小时的路程，我要到七点，甚至近八点才回去。”
“大家都说龙哥是混混，败家子，没出息的，可我不这么觉得，他没有对我做过任何坏事，甚至我主动让他教我抽烟，他第一反应都是拒绝的。”
“我成绩差了很多，可在老师印象里，我年纪小，跟不上很正常，那不是龙哥的错，是我让他带我去玩的，他为我花了很多钱。”
“后来，他打伤了人，被拘留了，我当时不知道被警察抓走，是什么意思，在他家门口又哭又闹，最后，是爷爷把我抱回家的。”
季雅的声音逐渐低沉，眼中闪烁着泪花。
“终究是小孩子，龙哥走后，我的反应，渐渐从，没有人带我去玩了，变成了没有人给我烟抽了。”
“后来，有个人自称是龙哥的老大，和我说，龙哥能给的，他一样能给，那人很臭，脸上有很多疤。”
“他真的给我烟了，虽然没有接我，但他的烟，比龙哥的，要好闻，而且，他没有限制我，龙哥让我最多一个星期抽一次，但他说想拿多少，就多少。”
“有一天，他来接我了，是一辆更大，更帅气的摩托车，他说，要带我去玩。”
“他带我进了一个房间，说着好热，把衣服全脱掉，只剩下内裤。”
“他说，你不热吗？说完就要脱我衣服。”
“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知道失声尖叫。”
“他打了我，我这么大，从来没被人抽过巴掌。”
“然后，是破门声，龙哥回来了，他身后，是几个拦着他的小混混，龙哥和他们打架，一个人，和十几个人打，被按在地上，他让我快走，可我只知道哭……”
“然后，又是警察，他们带走了我，带走了所有混混，龙哥，被判刑了。”
车内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季雅偶尔轻轻的抽泣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