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休在闭目养神。
不常抽烟的人很难忍受抽完后口腔中黏腻的苦涩感和焦臭味，最简单冲刷它们的办法就是用痰裹着那些味道吐出去。但很可惜，他还打算保留一丝绅士的体面——就算他现在正靠在笼子里，没有什么体面可言。
阿尔卡纳似乎很笃定维尔汀必然会被抓回来，要他说，没有了玛丽安这个需要救治的伤员，就算是驮着唐僧过通天河的老鳖都能按时通过被车撞出的缺口。
但当维尔汀被藤蔓束缚着走进酒吧时，万事休才想起通天河的老鳖好歹是神仙。而他则是给维尔汀无意间插了不少旗子。
——类似，打完这场仗我就回老家结婚什么的。
“咳咳咳……”
他咳嗽了两声，来掩饰无人关心的尴尬。
“……这样真的好吗？”
面对槲寄生这样的质问，阿尔卡纳则是避过了勿忘我将维尔汀请上了谈判桌。
维尔汀也注意到了笼子里的万事休，她心里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就像是很快笼子里和关系微妙的恩德先生会随着谈判一步步推进而消逝一样。
“我一直在寻求一个能与你们平等对话的机会。”阿尔卡纳坐在桌前，右手撑住自已的脸颊。“你可以称呼我为阿尔卡纳。”
“你好。”
身处敌营，维尔汀发现自已比预想的要冷静太多，她的手没有颤抖，语调没有走样……
“‘重塑之手’的幕后领导者。”
她并非不清楚阿尔卡纳是谁，事实上关于重塑之手的资料一直摆在圣洛夫基金会的桌案上，只是始终都是那么多。
“你对我们了解甚多。”
“很好，我很满意。”
阿尔卡纳对于维尔汀能直接说出自已的身份毫不意外，就像是她对维尔汀也有很浓厚的兴趣。
“维尔汀小姐，我正式的邀请你，加入重塑之手。”
这样的邀请最先触动的，是走到笼子旁的勿忘我。他隐没在眼镜后的蛇瞳猛地睁大，不可置信和愤慨几乎从眼中溢出。
“冷静点，勿忘我。维尔汀还没说答应，况且你也拗不过阿尔卡纳，她是领导你又不是。”
万事休适时在笼子里说风凉话，丝毫没注意另一边槲寄生看向他的一丝怜悯。
“闭嘴！我是如此信任你！你居然对政府伪善的喉舌施以宽容……”
“你是我的笔友，维尔汀也是。”
面对笔友的悲愤，万事休最后还是耸耸肩没有多说什么。勿忘我的精神状态堪忧，虽然自已作为一个san值没过30的人说这话未免五十步笑百步，但确实如此。
两人的争吵一度压过了谈判桌上阿尔卡纳堪称变态的发言——恕万事休直言——类似于什么喜欢看你在‘暴雨’中面无表情的脸、喜欢你脑子里的金色、你的肉与血应该有一部分属于我们……这类的话语像极了病娇求爱。
这个时候给阿尔卡纳换上一头粉毛，给一个用来记录维尔汀的手机日记去隔壁《未来日记》剧组串门，都毫不违和。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面对阿尔卡纳的邀请和‘示爱’，维尔汀只是提出了自已的异议。
“当然有。我说过，这是一场与你平等对话的会议。”阿尔卡纳并不意外维尔汀的拒绝。“回答我三个问题。如果你能告诉我答案，我将允许你离开，否则……”
她勾起一个危险的笑容，身体微微向后靠住椅背，让笼中的万事休得以更加清晰地出现在少女的视线中。
“我将享受你的痛苦。”
“看我干什么，我和维尔汀只是笔友。”
看到除了阿尔卡纳外的视线都看向了自已，万事休叹了口气，说真的，他在这一环确实比不上斯奈德。斯奈德看起来和维尔汀同龄，原剧情更是和维尔汀几度相杀，在危机关头合作——吊桥效应让两人的感情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定格在极高的位置。
而他，只不过是错过了那场逃脱计划后的一封书信而已。
“那么，你的三个问题是什么？”维尔汀率先离开谈判桌。“你又要如何拿走我的痛苦？”
这一次颤抖的手扶住一旁的椅背，她深呼吸，调整着自已的语调让它们听起来和之前没有丝毫不同。
可她面对的是阿尔卡纳。
“别紧张，我的孩子。”她走上前，“你我都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她从太阳穴处轻轻一拉，扯出许多条黑丝，凝成了一根术杖。周围的空间像是剥落一样染上漆黑，哑光的黑色让周围沉默且引人心烦。
“第一个问题。”
“你们基金会创造出‘暴雨’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
维尔汀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她思考过无数的问题，但这个并不在此列。或者说，这个问题根本不应该存在！‘暴雨’的形成确实没有定论，目前也只是一些猜测和不精确的探究，而源头无疑都指向神秘学界的恐怖组织——重塑之手！
而圣洛夫基金会秉承着庇护人类与神秘学家度过‘暴雨’、免于被回溯的使命，一直奔波、忙碌在对抗重塑之手、对抗‘暴雨’的一线！无数优秀的成员因为‘暴雨’牺牲、沉沦、一蹶不振，但依旧有更多的调查员奔走在雨后的每一分钟、每一寸土地。
问题不该是这样的。
“你说……什么？基金会……”维尔汀身体战栗，她盯着阿尔卡纳的眼睛，“‘暴雨’不是你们——”
可惜阿尔卡纳并不打算解释，也不打算让她继续质问下去。
“回答时间结束。”
她突兀地冰冷无情，没有一丝笑意的笑脸和空洞的眼神让她看上去没有之前谈判桌的人性。
“你本可以给我一个更好的答案。”
“那么先从右手开始，毕竟他攻击你时是那么的愚笨又小心翼翼。”
“嘶！”
万事休看着自已的左手拿起了自已制作的银剑，随后毫不留情地举起洞穿了自已的右手！
疼痛并不是骤然出现的，随着剑刃卡在骨缝间摩擦时，真正的痛处才出现。
“啊！”
“恩德先生！”
维尔汀喊道，但也仅是如此，她无法冲过去，周围像是被无形的墙壁阻隔。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万事休自已用银剑一路向上在右臂扎出无数的血洞。
也是这一刻，万事休的嘶吼和涌出的鲜血让维尔汀再一次意识到，万事休又骗了自已——剑是会伤害到他的。
“那么，第二个问题。基金会是不是在用神秘学家的遗孤做人体实验？”
“是的、我们……在寻找对‘暴雨’免疫的神秘学抗体……我就是唯一成功的那个实验体。”
既然不能否认阿尔卡纳的问题，那么就顺着她的问题来回答。维尔汀几乎立刻做出了决断，谎言脱口而出。
“嗯，那么抗体的名字是？”
阿尔卡纳饶有兴趣地看着维尔汀，那神情像极了正在窥视躲藏老鼠的猫。
“非对称……免疫蛋白G……”
“啊！他妈的！别给我动了！艹！”
这一次没有丝毫的体面，万事休感受着右腿被刺入剑刃来回切割、拉锯的痛苦直接爆了粗口！如果这一切是阿尔卡纳用她的神秘术直接扭曲自已身体还好，但他现在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迫看着自已的四肢切割着自已！
血液奔流，剑刃割断了动脉……冷、极冷……血液大股涌出带走了体温，万事休从一开始的疼痛难捱逐渐麻木。
“不合时宜的故事，通常被人们称为‘谎言’。别被‘没尊严的虫子’带坏了，维尔汀小姐。”
“下一次，他瞄准的就不是四肢了。”
“最后一个问题。”
阿尔卡纳的语气始终在那个高位，等待着维尔汀最终，也是唯一正确的答案。
“作为唯一一个能在‘暴雨’中行走的人，我想问你一句。你见过的神秘学家们……都过得怎么样？”
“……”
没有回答，或者回答阿尔卡纳的只有维尔汀沉重、急促的喘息，她盯着血流不止的万事休，脑中是阿尔卡纳的问题和自已行迹过的那些神秘学家的窘境。
那些在精神病院、惩教管理楼、孤儿院、街道上的神秘学家们。
“我加入重塑之手”
——唯一的答案。
“他们过得很不好，对吗？”
阿尔卡纳欣慰地点头，而听到维尔汀说出唯一的答案后，万事休终于能控制自已的身体了，他将手里的银剑抛开，抛地远远的，几乎落在了阿尔卡纳的脚边，只差一点就能砸到她。
“你的双眼没有被遮蔽，维尔汀小姐。”
“欢迎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