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大娘子这般落魄的模样,盛宏心中也是有了几分怜惜。
到底是老夫老妻了。
虽然不像当初新婚燕尔之时如胶似漆。
可感情倒也做不到假。
当即轻轻叹气道:
“夫人莫要只看表象。”
“这孙志高虽往日名声不佳,可谁又知他是否一直韬光养晦?”
“此次秋闱,文章更是具有惊世之才。”
“此时已经是名满士林,绝非偶然得中解元。”
王大娘子瞪大了眼睛:“老爷这话,难道他之前都是装的不成?”
盛宏摇了摇头。
“真假暂且不论,但如今他已是解元,前途不可限量。”
“于盛家而言,益处颇多。”
“且柏哥日后科举入仕,两人同朝为官互相也有个照应。”
“岂不大善?”
王大娘子听后,虽然觉得盛宏所言有理。
可心中却依旧不服。
嘟囔道:
“可他就算是解元,却也还是举人人。”
“万一……”
“真就只是运气好,并无真才实学呢?”
“而且……”
“进士可不是那么好中的。”
“老爷如何就断定,他明年春闱就能一举中第。”
“夫人,虽然论功名来说,解元确实是举人没错。”
盛宏先是表示赞同。
随后又摇头道:“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解元却不能同举人混为一谈。”
“为何?”
王若弗依旧不解。
“夫人,你糊涂啊!”
“这朝堂之上靠的并不是真才实学,那只不过是科举入仕的敲门砖罢了。”
“真正走入朝堂过后,所面临的就是血雨腥风。”
“而在这朝堂上的漩涡当中,想要生存下来,靠的是什么?”
“这时候才学已无用处,攻讦树敌更是行不通了。”
“到最后……”
“靠的还不是人际关系,事故往来。”
许是说到了自已颇心得的话题。
盛红多了许多耐心,居然试图给王大娘子讲明白这个道理。
可结果显而易见的。
只见王大娘子,还是一脸疑惑的问道:“可这同那孙志高来年春闱有什么关系?”
“……”
盛弘当即无奈。
意识到自已刚才的行为有些可笑,居然想要将事情点开,让自已这位夫人自行领悟。
显然……
自已是高估这位夫人了。
只能再次出言解释道:
“你知道今年秋闱的主考官是谁吗?那可是两浙路转运使亲点的解元。”
“如果明年春闱之时,这孙志高要是被刷了下去。”
“岂不是证明……”
“那萧钦言没有眼光,看人不准?你认为哪个主考官会这样做?”
“啊?那可是科举啊!”
王大娘子当即心中惊讶。
在她的认知当中,这科举乃是天底下最公正的事情。
“夫人!”
“你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这科举……”
“虽然号称是全天下最公正的事情,给天下寒门学子以机会。”
“可其中也有不少的龌龊与龃龉。”
“所以……”
“知道为夫当年考中进士有多不容易了吧!”
说到最后……
盛弘也是没忘了顺道提了自已一嘴。
科举中第……
乃是他这辈子最为的得意的一件事情。
而事实上……
这也确实是件的得意的事情。
科举考试三年一年,虽然偶有恩科,可却并不常见。
三年的时间……
从全国将近一亿的人口当中,选出一百七八十位进士。
而盛弘还能在其中排到中上的水准。
属实是有实力的。
“他们怎么敢啊!而且……那萧钦言不过是一个转运使罢了。”
“那长柏春闱会不会受到影响啊?”
王大娘子眉头紧皱,心中没来由的慌了起来。
“嘿!”
“你可真是好大的口气!”
“还区区一个转运使?且不说那两浙路乃是全天下,最富庶的地方之一。”
“单单就是一个转运使。”
“那也是朝廷的二品大员,就你家老爷我,一辈子把官做到头能拜个四品银青光禄大夫荣休,就已经是祖上修得的福分了。”
“夫人,当真是好生了不得啊!”
“至于长柏?”
“那就无需担心了,我们盛家虽然不是名流望族,可却是清流门第,还不能欺负到我们头上。”
盛弘当即是被气笑了。
正所谓人比人当思,货比货当扔,那萧钦言也就不过年长自已几岁。
却已经是朝廷的封疆大吏。
而现如今……
朝中最近更是传出消息,这位要恐怕是要入京为相了。
两相比较之下……
其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点自得,转瞬就消失不见了。
当下说道:“总之,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你就不要再多过问了。”
“我……”
“我知道了。”
王大娘子讷讷应声,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照这样说的话……
那孙志高明年倒是铁定可以考中进士了。
也不知道长柏能不能成?
呸!
瞎想什么的?长柏怎么可能考不中,呸!呸!呸!
“还在那发什么愣啊!”
“快去让府上准备,晚上设宴为这姑爷接风洗尘,还有……我刚同你说的那些话,切勿宣扬出去。”
“坊间要是传出一点风声,看我饶不了你。”
眼见着王若弗怔怔发愣。
坏了!
盛弘当即意识到自已刚才说的太对了。
自家这位大娘子,虽然不是个嘴上没遮掩的,可还是得叮嘱一下。
“这个我自然晓得。”
王大娘子再次忍不住想给自家男人翻个白眼了。
这种事情……
她还是分得清轻重了。
当即……
让身旁的刘妈妈,将设宴的事情吩咐下去。
而她自已犹豫良久……
再次不放心的开口道:
“老爷,即便如此,这人品性方面终究让人难以放心。”
“那萧钦言或许是未曾了解。”
“所以……”
“才错点了这个解元。”
“可是……那孙志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是知道的啊?”
“如果其将来出了问题,到时不要说相互扶持了,说不得我们柏儿还要受其牵连”
盛宏踱步沉思片刻,也觉得这是一个问题。
自家这个夫人……
总算是聪明了一次。
只是……
想到孙志高那篇传遍士林的伤仲永。
还是开口说道:
“夫人,人都是会变的。”
“他既已走上仕途正道,想必也知晓需谨言慎行。”
“再者,我们盛家也不会毫无防范与之交往,而是要观其后效。”
“如今只是来私塾学习而已,本就是亲家关系,任谁也挑不出道理。”
“而且……”
“长柏这孩子你还不放心吗?”
“如果那孙志高当真品德不端,有不妥之处,柏哥自会疏远。”
王大娘子这才缓缓点头。
对于长柏这个儿子,她向来是极为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