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年顾言还是在躲着程浅语,在他暗自痴迷神伤疯魔时究竟做了多少羞愧的事,他根本不敢回忆。
独角戏便罢了,他只怕自已粉墨登场,与学长共同演绎的曾经。
“乔姐,言哥怎么又发疯了?”小助理顶着个丸子头在窗外探头探脑,乔洛洛蹲在墙根,正跟顾言父亲聊着他的生活状况。闻言立刻扒到窗边。
顾言把头拱在大熊玩偶里,嘤嘤不停,看起来一抽一抽的。
以前小助理会觉得言哥伤心痛哭。
现在的小助理经历过无数次现场,只觉得言哥果然病的不轻。
乔洛洛二话不说举起手机,咔嚓一声留个纪念。
那厢,顾言一无所知,疯了一会儿自已爬起来整理好发型后又一本正经的看起书来。
他得不停学习,不停增长能力才能应对自已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赚钱需努力,上进啊小顾!
乔洛洛见他恢复正常复又蹲了回去,来来往往的人跟她打招呼,她都挥手致意,半点不影响她打字的速度。
洛洛来喏:顾伯顾伯晚上想吃萝卜,萝卜,排骨,排骨!
老顾不在家:排骨炖萝卜,可以,可以。
洛洛来喏:小顾想吃青菜!!
老顾不在家:好主意!多炒几个。
洛洛来喏:好哟好哟~
嘿嘿jpg.
老顾不在家:心照不宣jpg.
深夜的霓虹喧嚣了沉寂的夜色,灯影繁星之间是明灭如火的人间欲望。
吃了一肚子青菜的顾言抱膝坐在阳台边,望着窗外的风,神思飘忽。
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按亮,这套无意识的动作重复了又重复。
方块状的光斑打在他的侧脸,屏幕上是他难以宣之于口的过往“爱恋”。
在那段懵懂且迷茫,自由而热烈的时光,不管他是否承认,或主动或被动的,他从程学长的身上得到了太多的正向情绪。
是那些温暖的话语裹挟着他的向往,带着他一往无前,敢于向世界发出挑战。
他一厢情愿的相信,只要有足够的爱,只要有足够勇敢的人,只要我们还在奔赴,无论是再怎样的穷山恶水,再怎样的人烟稀疏,再怎样的封闭落后,我们这一代人是可以走遍祖国的每一个角落。
把知识带过去,让孩子们走出来。
他是他不被理解的理想最坚定的拥护者,是他颓丧时的打气筒。
他使得他可以永远都满怀爱,永远做那个积极的、勇敢的顾老师。
大雪封山时,他们一包一包的把书背进村子,河流涨水时,他们站在河岸护送每一个孩子,他们在田里播种,在菜地捉虫,晨起带操,深夜备课,忙碌却充实。
在孩子们天真依赖的目光里,他觉得自已像个战士了。
可战士也会倒下。
梦越是美好,破碎时越痛的难忍。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原来一个人的力量微渺的可怕。
再和蔼的人,也会因为自已的不幸变得恶劣,面目可憎。
他不仅救不了别人,甚至会因为他的“来”,成为别人过不去的“去”。
他只是沉浸在了所有人共同营造出来的幻象里,即便勉力维持,假象也有碎裂的时候。
在猝不及防扑面而来的恶意里,他狼狈不堪的逃窜,不敢再回头看。
他为理想奔赴,又在理想破灭时溃逃。
他想,我自以为是那个掌灯的人,实则不是,我只是一个理想的骗子。
我说了很多虚假的话,向他们展示了虚假的繁荣,我编造了一个我想象中的世界,给那些孩子编织了一个绮梦,却又在他们努力触碰这个梦的时候,无情的走开了。
他不敢再去做这样的领路人,卑微而怯懦的擅自托付,虚假伪善至极。
他厌恶曾经的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