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悠晗手心里莫名冒了一层冷汗,他轻卷拳头,试图掩盖心里的局促不安。
“你说你想自已成长,不想事事依赖我们。我跟你妈同意了,但你看看你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个集团总经理该有的样子!你说你这几年在外打拼都学了些什么?就学会了怎么泡女人是吗?是要将我的脸丢尽把整个集团的脸丢尽,还是要打你董伯伯的脸,寒了他的心?”
一声接着一声的指责在书房内接踵而至。
宁林无端的指责一遍又一遍鞭笞着宁悠晗的身心,乃至四肢百骸开始麻木,他的身体仿佛陷入了一张巨大的网中,被捆得无法动弹,欲要逃离的心被人紧紧揪住,窒息难呼。
锐利的指甲深陷他的皮肤中,父亲斥责的痛感深深地摄着他的心,两种痛感互相交织着。
宁林从小对他寄予厚望,有叶琪看着管着,他不需要担心儿子会误入歧途。
在宁林看来,当年让儿子回到国内去黛州读书便是他们唯一一次决策失误。
儿子从小便出类拔萃,一直是他们的骄傲。
但自从他去了黛州,开始变得琢磨不定、不服管教、谎言频频、喝酒惹是非,甚至差点搭上他的命,现在又要搭上整个宁骁集团的名誉。
宁林原以为儿子对他指出的问题会非常愧疚、自省、认错。
然而宁悠晗则一脸不服地静默在一旁,对于他指责的种种,一声不吭,眼里露出着对他的不服与抗拒。
他的沉默令宁林非常失望,宁林继续说道,“从你决定接任集团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跟你反复说过,想要做到宁骁最顶尖的位置,有利可图才是第一位,感情,是最没用的东西。”
宁悠晗心绪沉沉正色道,“我不赞同您的观点”
宁林眉心微蹙,“怎么?”
“有小家才有大家。在商场中,没有感情何谈商业信誉,没有感情又何来团队协作,没有感情又怎谈集团发展?没有感情的商人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区别?”
宁悠晗一连四问,凌人的语气甚至盖过宁林对他无端的指责。
宁悠晗深沉如墨的眸子中克制着对父亲的不服,将所有呼之欲出的狂风暴雨压制在看心底。
他面色冷峻而不失坚定,“我不认为我的事业需要拿我的感情来换,更加不觉宁骁集团董事长的位置只有利益交换才能做到,既然我答应留下来,那我在这里明确跟您说,只需三年,三年内我会让您知道我并没有错,包括过去的九年,我从未后悔过!”
掷地有声的放话令宁林一怔,一时无言。
在宁林的印象中,宁悠晗一直非常听话乖巧,从未对他有逾越过一步。
或许,这六年,他真的成长了,而此种成长,他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愤怒。
对于他需要走的路来说,未来他需要面对的是商场的血雨腥风,没有足够的底气又如何能和那些各怀鬼胎的董事抗衡。
对于宁林来说,儿子的变化更像是在挑战他作为父亲的权威。
商场如战场,婚姻亦是如此,婚姻只不过是商场中的一环,是事业的引线。
显然儿子并不能接受这一点。
宁林震惊之余不忘初心,“总而言之,能进我们宁家的只有念可”
说完,宁林脸色铁青准备离开。
宁悠晗站了起来对着宁林的背影说,“爸!”
“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别的女人绝无可能踏进我宁家的门!”
宁林说罢留下宁悠晗一个人在书房。
宁悠晗一股作气的勇气在这一刻瞬间瓦解,他颓然地坐回了沙发,情绪烦躁地用手撑着脸,缓了缓与父亲反抗后带来的情绪失控。
他调整好情绪,注意到了书桌前父亲在宣纸上写的几个大字,字体粗犷而不失野蛮:眼光决定未来。
他抬手捏起了还未干涸的毛笔,在空白处落下了一行精秀的字。
“吾心所向,一如既往”
※
青诺回到家,懒散得靠在了沙发上。
若诺坐在沙发上做手工,时不时盯着她看,青诺斜了她一眼,“妈,又怎么了?”
“你今天怎么回这么晚,干嘛去了?”
“跟宁悠晗聊了一下,一起吃了个饭”青诺漫不经心地回应她。
若诺飞奔过来坐在她身边,“聊的怎么样了?”
青诺问,“你怎么那么关心我们说什么?”
“随便关心一下嘛”
青诺非常笃定地给了若诺一个灿烂的笑容,“没聊什么,无非就是结婚那些事,但我已经告诉他了,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他的”
“为什么啊”
“我又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和他结婚”
若诺劝慰道,“你这傻孩子,感情没有,多多培养就好了嘛,想当初你老妈我和你爸也是这样的啊”
“妈,你那是什么年代啊,我们这是什么年代,怎么相提并论?”
青诺头大,自从结婚谣言事件后,跟宁悠晗结婚的事情在她身边就没消停过。
她越想越害怕,不会真的发生什么了吧。
她双手环胸,又想起了李叶看到她脖子的红肿,很确信,这是宁悠晗咬的。
青诺下意识摸了摸被咬的脖子,想起了脑海里闪过略微模糊相吻的画面,她彻底崩溃,她与宁悠晗怕是扯不清了。
妈妈若诺最近总吹耳边风夸宁悠晗的好,完全把他当做自已人了。
青诺想起了宁悠晗说妈妈向他兴师问罪的事,认为妈妈完全就是把她当做货物一样推出去,搞得她像是个没人要的大龄剩女。
青诺来了脾气,“还有,你能不能别掺和我跟宁悠晗的事情啊?”
若诺无辜道,“怎么就叫掺和了?”
“你招呼都不打就跑到人家公司去闹,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他和你说了?”若诺讶异。
“还需要他说吗?现在媒体巴不得拍到他们集团继承人的私生活增加话题度,你去他们公司不是顺了那些八卦记者的窥探欲吗?让他们知道我有个胡搅蛮缠的妈妈,不知道还以为你女儿死皮赖脸要倒贴嘞”
“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我看那孩子挺不错,再说了,她睡了我女儿,怎么能不负责”
若诺不悦地抱怨着宁悠晗的所作所为。
青诺被若诺最后一句话气得脑袋都要炸了,“妈,你怎么老是乱说,说过很多次了,你女儿是完璧之身,没有被他睡!你怎么就不信我?”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你怎么知道他没有,你都喝醉了,怎么知道他没对你动手动脚的。”
青诺恨不得从地洞里钻出去,她又不是什么古代贞节烈女,就算被睡了,那又怎么样,她不会因为宁悠晗睡了她而妥协跟他结婚。
青诺无力解释,“我求你,让我自已解决好不咯?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我要不要嫁,喜不喜欢他,就非得赶鸭子上架,乱点鸳鸯谱”
若诺见青诺恼了,怕影响她情绪,附和着,“好,我不找他了行不行,那答应你总行吧。”
“真的?”
“当然”
青诺好说歹说才劝服好了,她理解妈妈对她的心,可结婚这事,强扭的瓜不甜。
若诺则有一套自已的理论,不管青诺说什么,已经打定主意认定宁悠晗就是她的女婿。
目前青诺正在气头上,她只能先应付着青诺。
青诺洗漱完,躺在被窝里郁闷,跟李叶吐槽了一下她妈妈今天去宁悠晗公司的事情。
李叶悠悠道,“哎呦,有什么关系啦,现如今,有个男人就不错了,更何况是这么优质的男人”
“你爱嫁,那你嫁给她啊”
“嗯哼?我要是能入得了宁悠晗的眼,我立刻生扑过去”
青诺脑补了一下李叶生扑宁悠晗的画面,惹得她哈哈笑了。
难以想象宁悠晗被李叶扑倒的样子。
她刚笑了一下,微信收到了孔晟的电话邀请。
“青诺,明天良辰美景聚聚?上次你托我帮青灏找工作的事情,我已经帮你打听好了,顺便约了悠晗一起吃个饭,马上就快到年底了,最近工作太忙了,一直没时间喊你们聚个餐”
青诺了然,邀她聚聚,名为为青灏找工作,实为探听她与宁悠晗结婚的虚实。
上次孔晟不信她的态度还历历在目,既然所有人都在,她必定要跟他们所有人说清楚,她跟宁悠晗没有一毛钱关系。
青诺一下班便搭了地铁到良辰美食。
自从降职后,因收入较少,入不敷出,她没再经常开车上班,常以公交、地铁为主要交通工具。
刚进良辰美食大厅,在结账台碰到了一张很熟悉的整容脸。
她下意识得别过脸快步走开准备当做没看见。
“哎,青诺!”青诺刚走出来几步,被叫住了。
青诺故作惊讶龇牙咧嘴笑着,“呦,这不是贝贝姐吗?可真巧啊?你来这里这是?”
青诺原本想假装没有见到她,但贝莓儿上前拦住了她的去处。
“哎呀,不过是刚跟几个老友聚了聚”
青诺注意到她手上刚结完账的账单偷偷上前打量。
贝莓儿注意到她的眼神,忙将账单塞进了包里,环视了一周,见她身边连个对象都没有,继续跟她说,“你不会是来相亲的吧…”
来这里无非两个原因。
要么相亲,要么聚会,这是许良这个死胖子的开店宗旨。
贝莓儿是青诺表姨家的女儿,比她大一岁,是她的初中兼高中同学,是她从小到大的学习劲敌。
亲戚间一直喜欢互相攀比,从她小学一直到比到了大学。
她老妈若诺从小便在她耳边念念碎,贝莓儿成绩是如何好,如何品学兼优,她真是受够了。
高中毕业时,她与贝莓儿考上了不同的大学,她终于得到了解脱,再也不用被若诺耳提面命拿她来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