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田言和宋清和并肩走出食堂。
宋清和扎眼的长相和身高,引得好多女生看他。田言站在他旁边,如芒刺背,很不自在。
宋清和却浑然不觉,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缱绻且疯狂。
田言加快脚步,离宋清和稍远,想逃离众人的目光。
宋清和察觉女孩的意图,紧紧跟上她,不怀好意的笑着问:“跑什么?我身边有老虎吗?”
女孩走的更快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下午准备干什么?”宋清和正经起来,问身侧的女孩。
田言听完,愣了一瞬,方开口:“我也不知道,本来打算去学生会和社团面试的。”皱了皱眉,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没什么擅长的,也很害怕面试表现不好,可能就不去了。”
宋清和看着眼前头又垂下的女孩,心生怜惜,柔声问道:“你有喜欢的东西吗?”
“嗯?喜欢的东西?”听到喜欢的东西,田言思绪飞远。
小时候,她喜欢布娃娃,喜欢漂亮裙子,但她知道家里没钱,所以从不向伯伯伯娘提任何要求;后来,上学机会难得,为了不辍学,干家务之余的时间,她全用来学习了。
就这样,对外物的欲望一直被压抑,长大后,她好像不知道自已喜欢什么了。
但她语文成绩很好,喜欢看各种各样的书,委屈了,不安了,她会把自已想象成书里的人物,让自已获得自由和安慰。
沉默了半晌,田言道:“我喜欢看书。”
她两只手无意识的揉搓衣角,似乎对这个答案感到迷茫,学生会和社团好像真的没有适合她的职位。
宋清和笑了,似开解似安慰:“你爱看书,可以去学校的编辑部,正好和文字打交道。”
田言眼睛亮了,但很快又暗下去,她不擅长和人交流,面试肯定会搞砸的,于是她瞬间泄气,摇头道:“一面试我就紧张,我做不好的。”
“田小姐,你面前的人可是高中辩论队的队长。”他轻笑了一声,“下午,我正好没事,帮你模拟面试场景,怎么样?”
“会不会太浪费你时间,我已经麻烦你很多次了,还是算了吧。” 她一脸真诚的望着宋清和,唯恐给他造成不便。
“不会,我是代理班长,为同学服务理所应当,走呗。”
面对宋清和,田言已经债多不愁了,她轻声说了一句好的,便跟着宋清和去寻找空教室。
宋清和辩论经验丰富,能说会道,很会引导交流。
田言一开始还很紧张,答话结结巴巴的,多次开口过后,或是宋清和温暖的笑容,或是他鼓励的眼神,田言不安地情绪逐渐平复下来。面对宋清和的面试问题,她能流利的给出答案了。
最后一次模拟,宋清和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站起身,给讲台上的田言递去一瓶水,语气温润:“你做的很好了,面试肯定能成功。”
“我还是有点紧张。”田言声音有几分颤抖,马上就要去面试了,她内心还是很害怕。
“你难道不相信我的眼光吗?”宋清和直直盯着她的眼睛,眼神坚定,声音郑重:“相信我,你可以的,我陪你一起去。”
宋清和的眼神好似有魔力,能给她力量,她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田言内心升起一股暖流,原来被人相信是这种感觉。
校编辑部在致知楼的顶层,田言和宋清和到的时候,前面还有三四个新生在等待面试。
她和宋清和在门外找了座位。
门外的椅子是靠墙的长椅,田言挨着一边的扶手,乖乖坐下,脑子里回忆着刚才和宋清和模拟的面试场景,嘴上小声的念着自我介绍,丝毫没有注意旁边的宋清和的动作。
他挨着田言坐下,没有看手机,慵懒惬意的朝后,倚靠在长椅上。遒劲有力的手臂自然搭在田言身后的椅子上,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的点着长椅。
从对面的角度看去,女孩整个身体好像被他拥在怀中,既亲近又和谐。
田言对此一无所知,她仍沉浸在面试里。宋清和看着女孩认真的模样,无声地笑了。
很快就轮到田言,进门时,宋清和没有说话,只凝注着她,无声给她力量。唯唯诺诺了十八年的田言这一刻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
宋清和静静地坐在长椅上,没有了刚才的和煦,神情疏离,整理着今日激荡起伏的情绪。
得知田言就是小时候的小姑娘,起初,他欣喜若狂,多年的遗憾终于可以弥补。后面小姑娘说不记得他了,他有点失落,但也庆幸,那次惨烈的车祸忘记了也好。
八岁那年,他跟着母亲沈晚卿一起来过远山县。
他的母亲沈女士是历史学家,听闻远山县有丰富的恐龙化石资源,便带着放暑假的他来远山县暂住,以便获取最新的研究资料。
零几年的治安远没有现在这么好。那天,沈女士带着他走在街上时,靠街的面包车突然下来两个陌生的男人,其中一个抱着宋清和就跑,另一个迅速启动车子。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沈女士先是楞几秒,后面才意识到孩子被抢了,她大喊着:救命,有人贩子。随即赶忙追了上去。
周围的行人和商户听到有人贩子,追人的追人,报警的报警,安静的街上瞬间变得嘈杂。
两个人贩子似乎是老手,带着孩子的车子很快消失。
见状,沈晚卿大脑空白,慌了手脚,冷静了一会儿才想着给丈夫宋之衡打电话。
她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按了好几次才打通丈夫的电话,满脸泪痕,声音嘶哑:“之衡,清和被人贩子抢走了,都怪我,没有拉住清和,呜呜呜……”
正在开会的宋之衡听到妻子的哭声,内心焦急不已,但毕竟在商界经营了这么久,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神情严肃,薄唇微抿,柔声安慰对面的妻子:“晚卿,别担心,我马上给余城那边打电话,请他们封锁远山县,清和只要不出县城,很快就会被找到。”
“那你赶快打电话,晚一秒,清和就危险一秒。”听见丈夫的声音,沈晚卿内心安定了几分。
“好,你别着急,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宋之衡立马吩咐助理帮他订去余城最快的飞机。然后把电话拨给了余城的领导,说明儿子被绑的情况,请求他们帮忙封锁远山县。
宋氏集团在余城有很多产业,是当地的纳税大户,领导们很愿意卖他一个面子。宋清和又是他的独子,情况紧急,领导很快便吩咐下去。
随后,宋之衡又给余城分公司的总经理打去电话,要求他联系当地的私人搜寻队,多派些人寻找宋清和。
安排完这些,宋之衡眼神冰冷,风雨欲来,敢绑他宋之衡的儿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已几斤几两。
很快入夜,宋清和还没有找到。急忙赶来的宋之衡搂着妻子,内心也变得焦灼起来,时间越久,对清和越不利,但现在,他们只能等警察和搜寻队的消息。
宋清和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醒来,迷药的效果还在,他整个人晕乎乎的,不知道自已身处何地。
他动了动手脚,发觉双手双脚被捆的严严实实,才想起来他被人贩子绑架了。
小小的宋清和没有慌张,他朝四周望去,屋子很小也很简陋,除了他躺的单人床,就只有一把椅子和一张年代久远的的桌子,这应该是一间卧室。
他的目光移到卧室紧闭的大门,屋外传来两个男人的声音。
“刚哥,县里的道路都被封锁了,我们没办法出去啊。”男人啐了一口痰,继续道:“这小子家里也不知道什么背景,能动用这么多力量,要不把他放了吧,被抓住了,我俩都没好果子吃。”
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去你妈的,胆子小,就别跟着老子干,先关这小子几天,等风声过了,我还不信送不出去。”他顿了顿又道;“别杵这儿了,老子饿了,去买些酒和菜来。”
“好嘞,刚哥。”被骂了的男人语气讨好。
屋外的男人以为宋清和还得昏上一段时间才醒,便没有进屋查看,继续刷着烂俗的视频,声音刺耳。
听完他们的对话,宋清和对自已现在的处境基本有了一个了解,爸妈封锁的及时,人贩子只能躲着藏着,自已暂时是安全的。
他通过屋子里唯一的窗户看出去,外面很黑,他应该是昏迷了半天,也不知道被带到了哪里,得想办法逃出去,但他现在手脚不能动,需要见机行事,寻找机会。
宋清和就这样静静的躺着,听外面的两个男人喝酒吃饭然后沉沉睡过去。
夜深了,窗户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宋清和以为是老鼠,并没有在意。
声音还在继续,他朝窗户看去,屋里没有点灯,还好有微弱的月光,隐隐约约中,他看见一个小姑娘,身量比他小,大概五六岁的样子,正用探寻的眼神朝着里面看。
陡然看见一个人,宋清和被吓得心脏砰砰直跳,鸡皮疙瘩骤起,他小声询问道:“你是谁呀?”
小女孩望着他,没有回答,目光瞥向他被绑的手脚,似乎在考虑什么。
宋清和瞬间有了希望,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跳到窗边,用气音说道;“小妹妹,你能不能帮帮我,外面的人是人贩子,我爸妈已经在找我了,只要能跑出去,我就能安全。”说完,他小心翼翼的朝门口望去,害怕那两个男人突然开门。
同样八岁的田言,因为营养不良,看着比同龄人要小上很多。
伯伯伯娘来县城干活,她也被带到了这里上学,偶尔跟他们一起出去捡废品。
他们住在县城里最差的居民区,这里人员混杂,打架斗殴时常发生。
下午放学时,她看见旁边那两个经常早出晚归的邻居驮着一个昏睡的小男孩进了屋子,小男孩衣着鲜亮,显然和那两个男人不是一路人。
她去找了伯娘,但伯娘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那两个男人看着就不好惹,小心给家里招来祸事,田言便不再言语。
但她内心一直不安,半夜时分,趁着伯伯伯娘睡着,她来到关小男孩屋子的窗户前,想看一眼。
当她朝里看时,男孩竟然还醒着,还向她寻求帮助。
乍一听到声音,田言被吓了一跳,她拍了拍胸口,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好,他们的门没有锁,我偷偷进来,帮你解开手脚上的绳子。”
还未等宋清和回答,她就跑开了,轻手轻脚的绕到屋前。
她很害怕,整个心脏都在抖,开门的手犹豫了一次又一次,但最终还是战胜了恐惧,轻手轻脚,推开了那扇大门。
屋里的两个男人此时趴在桌子上,鼾声震天,似乎睡得很熟。她蹑手蹑脚的往卧室走去,唯恐惊醒了他们。
走到客厅中间时,突然传来桌子腿摩擦地面的声音,冷汗瞬间湿透田言全身,她惊恐的转过头,还好,只是桌上的男人翻了个面,又重新睡着了。
定了定神,她打开卧室的门,大步跑向屋里的男孩,飞速的帮他解开手脚的绳子。
宋清和低头望着帮他解脚上绳子的小女孩,惊叹她的勇敢和善良,眼眶不禁红了,矜贵的宋氏独子,从出生就含着金汤匙,一路上顺风顺水,哪遭过这样的罪。
即使心智再成熟,他也才八岁,眼前的小女孩就像救他于水火的小仙子,身上充满了圣洁的光辉。
来不及伤春悲秋,田言拉着宋清和就往外走,他们手脚放轻,穿过客厅,出了房门,大步的跑起来。
夏日的夜晚,月明星稀,路上很明亮,两个紧紧拉着手的小孩不敢停留。
田言拉着宋清和跑出了这片幽静的居民区,继续朝人多的地方走。此时,他们的背后传来了咒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