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一道阴沉沙哑的声音,出现在故事的头顶,他猛地抬头上对上一双带有红血丝的眼睛,似镶嵌着的黑曜石周围出现了红色的裂痕。
“你,你认识我?”
“你知道我是谁吗?”
故事听到有人认识他,便迫不及待地伸手抚上陶罐,黑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上面的眼睛,期待着他能说出自已想要的答案。
他自睁眼开始就似出生的婴儿般,对周围的事物感到好奇,脑海中空空如也,应该记得什么,可又什么都记不住。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仿佛自已身上背负着什么使命,但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每每闭眼都是朦胧的场景。
“你当年明明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如今竟变成了个婴儿。”
“不过短短三年,竟已物是人非。”
阿福死死地盯着故事,眼神中满是癫狂,三年!只不过短短三年!他变成了那=副模样,而自已变成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的地步。
“拿镜子来。”
时肆沉默许久,听着耳边传来的话语,他开口寻求小板栗将镜子拿出来,陶罐始终是太小了,只能看到一双眼睛。
镜子能看到整张脸,或许看到阿福的脸,故事能想起什么。
“我咋个会有,忆星河才会有。”
小板栗在小肚包中费劲巴拉地翻来覆去地寻找,底裤都翻出来了,都没有找到一面镜子。
它忽然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直射忆星河的方向。
它又不自恋,哪里来的镜子,要说镜子,忆星河那个自恋鬼才有。
“哎哟,你那个百宝箱,怎么连镜子都没有。”
“真穷。”
忆星河鄙夷地用余光瞥向小板栗,说话阴阳怪气的,动作妖娆地从衣襟中拿出自已珍贵的镜子,拉开支架放至故事的侧面。
“是你!”
“阿福哥哥!”
镜子放下之后,都不用人催,阿福自觉从陶罐中飞出,进入到镜子中,罐上的符文也跟着飞上镜子,再次缠绕上镜子。
“是我。”
“你想起来了?”
阿福进入镜子后,原本的样貌也显现出来,是个长相阴柔的男子,不仔细观察,竟有些像一名女子。
【潺潺声流至远方:原来这就是镜中人。】
【桃雨绯红染清辉:这是人是鬼,怎么一直在各种东西里面出现。】
【竹筱寒夜暖:不会是妖吧?我听说有一种妖,就是生活在镜子里,每晚吸食人的精血为生。】
【青中透白似古玉:从他们的对话,不难听出,他生前是个人?】
【凉夜心寒:那又怎么样,你都说是生前,现在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
【凉夜心寒:万一他出来害人怎么办,最好立刻杀死他。】
在得知故事想起自已后,他的嗓音也不似之前那般阴沉沙哑,反而变得清润柔和起来。
“阿暮姐姐好点了嘛?”
“怎么没有看见她?”
故事伸长脖子努力地看向阿福身后,试图再一次看到那个拥有明媚笑容的姐姐,可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了镜中自已如今的模样。
“咋个看到脸就认出来了?”
“原来是看脸识人呢嘎。”
小板栗为了看清阿福的样貌,特意飞到青灵脑袋上的小包包上坐着,看着此情形,它忍不住地开口跟青灵窃窃私语。
“你别管人家怎么认人。”
“能想起来就不错了。“
青灵轻声回应着小板栗,伸手把小板栗从头发上薅下来,放到自已的肩膀上。
坐在自已头发上,总感觉一边轻,一边重,得歪着脑袋。
“她,死了。”
“所有人都死了,只剩我一个人。”
“只有我一个人!”
“为什么我还活着!”
“为什么!”
阿福掩面痛哭,他不懂,明明都要好起来了,为什么一觉醒来,只剩他一个人了。
大家都不见了,什么都不见了。
只有他还在,死不掉,离不开,被困在村落中漫长的等待。
“当年我们走后,这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大家都没了?”
故事看着悲痛欲绝的阿福,眼泪不自觉地从眼眶中流下,他双手抚上镜中的脸庞,想要安抚悲伤的人。
他的心也在抽痛,当初走的时候,还约定了回来再聚,不曾想早已物是人非。
“当年你们走后,村子里一直很平静。”
“阿暮也如往常一般在村子与大伯们生活,一直追杀她的人,也没有再出现。”
“如果一直这样生活下去该多好,该多幸福。”
阿福平静了下来,通红着眼眶讲述着当年所发生的事,从他的话语中就能听出从前的美好生活。
“直到有一天,村子的一位婶婶从井水中打捞出了一块散发着蓝光的石头。”
“她把石头交了村长,原本村长想着我见多识广,想留着等我回来再做决断。”
“于是把石头放在祠堂中的狐仙雕像前,求它代为保管。”
阿福转身看向祠堂的方向,至此他变成这副模样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狐仙大人,也不知道,它如今过的怎么样。
“祠堂中确实有一个狐狸雕像。”
“我探查过,里面已经没有狐狸的妖力。”
“不过村落中倒是弥漫着丝丝缕缕的妖气。”
提到狐狸,桑桑想到了祠堂里一众祖宗牌位旁的狐狸雕像,想来平日里村民也时常供奉,它面前的香炉中插满烛火,以及腐烂成堆的水果。
“不过在我回来前,石头就已经被盗了。”
“村长去问狐仙,得知是村中人拿走的,他也就没有追究。”
“栖息村消息闭塞,道路不通,许多消息都是我从城中带来的。”
“石头被带走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众人还是如同往常一般生活。”
阿福平静的嗓音,不知隐藏着何种悲痛,或许他应该早点回来,在石头被卖出之前将其拦下,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阿暮姐姐也认识吗?”
“她那个时候不住,她在家中时,久病成医。”
“当时刚好隔壁村有位老婆婆生病了,就请她去看,因路途遥远就在那里睡下。”
“等她回来时,石头已经被卖掉了。”
阿福提起阿暮时,脸上总是挂着温柔的笑,也声音也不自觉地柔和起来。
“事情的变故,是发生于一个早晨,那日我刚好休息在家。”
“村中来人说井中的水,突然变得浑浊起来。”
“忙活了一早上,也找不到任何原因。”
“村上头的水流清澈无比,一到井中的水就变得浑浊。”
“昨夜又下了场大雨,想着许是雨水太大扰乱了井底的水,所以大家也并未在意。”
“第二天果然就恢复回清澈的井水。”
阿福每每想起当年的细节都忍不住回去扇自已几巴掌,这些年他一直在回想当年的经过,或许当时自已带着所有人里里外外的搜查一遍。
就能发现山背后的地洞,也能早点阻止悲剧的发生。
“后面半年都没有发生任何事。”
“我已经在城中攒够了钱,我准备过两天就回去给阿暮下聘礼。”
“我想要在过年的时候把她风风光光地娶进门,我们就可以永远地在一起。”
“可当我回到家门口时,连喊几声,她都没有出门。”
“我心觉不对进屋查看,其实进村的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任何人。”
“我只以为是那日太过炎热,谁都不愿出门。”
阿福回忆起那日的天气,其实他也不确定,那天真的有那么热吗?
“我进到屋中,只见到阿暮一个人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有些憔悴。”
“脸色苍白,透着病情气。”
“我赶忙过去将她扶起,询问她近日发生了何事,怎么才几日不见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告诉我,前两日喝了井中的水,大家突然就生病了。”
“她也查不出病因,反倒是患了和大家一样的病。”
“浑身无力,脑子混沌。”
阿福听后便来到村子查看,发现村中各人都躺倒在床上,有的甚至倒在地上,他赶忙过去扶回床上。
【秋风点缀:原来栖息村,竟然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
【稀稀疏疏洒青山:我想起来了,三年前皇城曾张贴了一张告示,我记得内容是:城外栖息村爆发异病,如若有大夫愿意前往查看,可得酬金:十两。治好可得酬金:三十两。】
【青中透白似古玉:我好像也看到过,我记得医馆大夫嫌弃酬金太少了,不愿意去。】
【青中透白似古玉:最可惜的是那几日百草堂的李大夫受召进宫去了,不然他一定可以找到办法。】
【洒落潺潺溪流:哎,看来此事根本就没有破解之法。】
【蝉鸣惜缠昸:我看就是那块石头惹来的祸事,如果没有它的出现,就也不会发生当年那些事。】
他找遍村子的每一个地方,都没有见到一个健康的人,就连村口的小黄都难逃一劫。
躺在村中为它修建的小屋中,气喘吁吁,四肢柔软。
“后来我花光所有积蓄去城中寻来大夫,可他们都束手无策。”
“我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狐仙身上,我去到祠堂呼唤狐仙,却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阿福每次想起那日的绝望,都心痛不已,自已没有办法救任何人。
能想的办法,他都想了,能找的人也都找了。
为何就是寻不到,想不出任何办法。
“我最后一次见到阿暮,是在一个雨夜。”
“我实在是寻不到任何办法,因此我回家看望她,与她道别,准备去往其他地方寻找大夫。”
“无奈那日忽然下起倾盆大雨,空气中好像掺杂着某些气味。”
“我已经想不起来是什么味道了。”
“我只记得第二日,我睁眼时,天气大晴,我不知怎的到了祠堂。”
“我身边空无一人,村子安静异常,一点声响都没有,我寻遍整个村落。”
“空空荡荡,只剩下我一个人。”
阿福至今也想不通他是如何到的祠堂,他每天都在努力回想那日所发生的事。
无论他怎么去想,脑海中依旧一片空白。
“这个结界是何来历,你也不知道?”
忆星河有些焦急地询问,能不能出去都在结界上,只要搞清楚是什么结界,那就有办法出去。
问题是他们连结界为什么会出现都搞不清楚,又怎么去寻找出路呢?
“不知道,我醒来,它就在了。”
“连我也出不去,好像必须要答对问题,才能出去。”
阿福从镜子看向漆黑的夜空,缓慢地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结界来历,他曾去问狐仙大人,却并未得到回应。
且不知为何,狐仙大人已失去了往日鲜艳的色泽,变得黯淡无光。
“那我们接下来,就需要去寻找所谓的狐仙。”
“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听说大妖都不轻易露面,更何况小妖。”
青灵烦躁地揉了揉脸颊,为离出去又更远了一步,感到忧愁不已。
她已经待不去了,想出去看看别的风景。
“好,还是分开行动,各自去寻找狐仙的线索。”
“阿福与故事留在我这。”
“遇到捉妖师,不必多说,直接上,打不过就跑。”
时肆思量片刻,还是觉得分开行动更快一点,在这里拖延的久一点,。
外头的追兵,只会来的更快一点。
“那我们快出来吧!”
青灵兴奋地跳起来,率先走出隐蔽墙角,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朝前。
“干弄快怎酿。”
“也认不得带带我,一点都不想跟忆星河这个憨包在一起。”
小板栗一时没注意,被青灵猛地甩了起来,吓得它立马挥动翅膀,晃晃悠悠地飞在空中,气愤地盯着青灵蹦蹦跳跳地身影。
“什么!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我还不想和你待在一起呢!”
“我看你才像憨包!”
忆星河听到自已被嫌弃,气急转身扛起靠在墙壁的陆星澜,风风火火地飞奔离去。
“略略略!我跟桑桑走。”
“她才不会嫌弃我。”
“哎!人嘞!”
小板栗朝着忆星河的背影,气呼呼地挥了两拳,转头想起投靠桑桑。
一转头,什么都没有,它碧绿色的眼眸中满是疑惑,又转身四处查看。
周围空无一人,只飘落的树叶,晃晃悠悠地落到地上。
“啊啊啊,我不挨你们玩了,你们抛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