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你还真是扫兴，浪费了美人文书对我的好意啊！”
辰梓铭不满地撅起嘴，带着暧昧的意味看向风殇。
“美人儿，再给我熬一碗？”
司空烬的面色微沉。
“你喝多了，今日便到这吧，时辰不早了，我叫下人熬了醒酒汤给你送去。”
说罢，便吩咐邱杨送醉醺醺的辰梓铭回屋。
风殇此时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垂眸盯着地上碎掉的碗。
他知道，下毒这事怕是瞒不住了，明显的，司空烬已经对他送来的东西有了防备。
若是他逼问，那么，只需要断了他的毒，他自会生不如死。
风殇亲自试过了，此毒刚开始是胸闷咳嗽，可是一个时辰以后，便会浑身如蚁噬，再过一个时辰，疼痛从皮肉转到骨髓，那是一种锥心之痛，甚至堪比碎骨之刑。
再之后，风殇也不知道了，两个时辰后，就连风殇这个一向能忍痛的人都忍受不住。
正厅中，安静了下来，风殇低垂的目光逐渐犀利。
“走吧，我送你回去。”
司空烬一把抱起风殇，稳步走去，平稳得就像滴酒未沾似的。
将风殇放在了床上，司空烬却避开了风殇的目光。
“太晚了，你养伤需要好好休息。”
说着，司空烬就起身准备离去。
“等等。”
“怎么了？”
风殇的目光深邃，带着探寻，但司空烬却没有回头。
他很想问司空烬，为什么什么都不问，但话到嘴边，风殇又忍住了。
这层窗户纸，司空烬都没有主动捅破，自已又何必多此一举？
“……将军，明日陪我去街上逛逛吧。”
风殇微微勾唇，“明日……有你喜欢吃的桃花酥卖，我也想尝尝。”
司空烬深吸一口气，沉默须臾，轻轻应了声好，便径直走了出去。
这一夜，风殇都在半梦半醒的噩梦中挣扎。
他梦到了童年时，在皇宫中与哥哥姐姐们嬉戏，父皇和母后在一旁品茶，满脸笑意地看着他们。
父王向他招手，小小的风殇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跑上前。
看不清父皇的脸，只听到他的声音开始扭曲。
“皓儿，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才能替我们报仇！”
母后也将一个沉重的襁褓塞在了他的怀中，声音带上了来自地狱的诡异哭腔。
“照顾好自已，照顾好小雅，活下去，不要复仇，不要复仇……”
“父皇！母后！我该听谁的？！父皇！母后！……”
忽然，天空黑沉下来，四周的嬉笑声顿时变成哭嚎声。
刚才还在与他一同玩耍的兄弟姐妹，还有双亲面色青紫，满身血迹，被挂在了城墙之上。
随风摇摆，每个人的眼睛都那么空洞，就这样直勾勾盯着风殇。
那个男人一身黄袍金甲，持剑站在城楼之上，笑容诡异邪恶，他的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但风声太大，风殇听不清。
风越来越大，雪花伴着血液四散空中，亲人的血滚烫，滴滴落在风殇的身上，让他浑身不住颤栗。
心口好痛，身体好冷，就快要抱不稳手中的襁褓婴孩。
一个少年的身影突兀出现，一把夺过了他怀中的孩子。
“改朝换代了，你是只见不得光的老鼠！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奴……你爹害死我的父母，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我不要你死，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不！不！我的妹妹！”风殇膝行向前，却始终够不到眼前人。
少年怀中的婴孩忽然目光鄙夷地转向风殇。
“你不是我哥哥，烬哥哥才是我哥哥。”
“不——司空烬！你把我的妹妹还给我！！”
……
清晨，鸟鸣声将梦中人惊醒。
风殇的额上布满了冷汗，胸口剧烈地喘息着，一双手紧紧将身下的床单抓出深不见底的沟壑。
司空烬……狗皇帝……还有所有背叛父王的人……
你们不得好死！
阴郁地起身，却发现胸口的钝痛不是幻觉。
给自已倒了杯水，看着白色粉末落入杯中，就像那夜的漫天大雪。
一口饮下，刺骨的寒。
就这样蜷缩在床上静坐到了天明。
阿苑进门给风殇洗漱时，满脸诧异。
“风殇，你昨晚没睡吗？怎么眼圈黑成这样？”
“没事的，阿苑。”
风殇勉强牵起一抹笑容。
“你等等哦，我去给你熬一碗红糖水来，你这气色太差了，怕是将军看到了会担心。”
“不必……”
还没来得及拒绝，阿苑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坐到镜前，风殇看到自已憔悴的神色，勉力地挤着笑容，许久，终于将笑容调整到无懈可击。
取出绷带，将膝盖狠狠地缠了一圈又一圈，直绑得几乎没有知觉，才缓缓放下了裤腿。
阿苑端着一碗红糖水回来时，风殇已经换好一身白衣，洗漱完成了。
不拄拐，就这样静静站在镜前，晨曦的微光落在风殇的身上，像是镀上一层柔软的白光。
在黑沉的屋中都显突兀，像天上的仙人。
阿苑递上红糖水，风殇朝着她微微一笑，不通诗书的阿苑似乎忽然就懂了‘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句话的意思。
“风殇，你……快趁热喝吧。”
“好，谢谢你，在这府中，也只有你关心我了，真的……很感谢你。”
这是风殇第一次对这个单纯活泼的少女说出心里话，发自真心的心里话。
未来，他定保阿苑一生平安喜乐。
“快喝啦，突然说这些做什么？”
阿苑的耳根有些发红地别过脸去，“喝了我就扶你出去吧，将军已经准备好，在前院等你了。”
风殇也没多说什么，一口喝完。
“阿苑，在府中已经很久没有出去看过了吧？”
“啊？呃……是啊，我们最低等的下人是没有机会出门的。”
“走吧，今天我带你出去逛逛。”
“真的吗？”
阿苑的眼睛惊喜地亮了起来。
“走吧。”
风殇直接迈步出门。
“诶！风殇，你的拐……”
阿苑抱着拐杖从后院追出来时，风殇已经走到了司空烬的面前。
看他没有拄拐，直接走出来，司空烬眉头一紧。
“你的腿……”
“将军挂心了，风殇的腿已经好了。”
风殇扬起完美的微笑，温和道，“这拐就不带了，今日陪将军逛街，可不能丢了将军府的颜面。”
“是。”
阿苑应了一声，将拐杖递给一旁的侍女，立刻跟上风殇的脚步，却莫名被绊了一个趔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