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其鸢一身乞丐的肮脏布衣,脸上脏污,搀扶着风殇缓缓走到了郊外的院子前,敲响了院门。
邱杨警惕地打开门,看到了一脸苍白的风殇和一个没见过的少女。
“风殇,你这是……”
“白日里,侥幸逃脱,幸得这位姑娘相救,怕被找到,便只能只能趁夜寻机会回来。”
风殇说着话,呼吸粗重。
疼痛让他根本不用装,就已经很是病态了。
邱杨并没有立刻放他们进去,而是立在了门前。
“白日我几乎将整个城中都翻了过来都没找到你,你躲在哪里了?”
其鸢一脸怯怯地开口,“躲在、躲在我住的那里了……在、在城边土地庙的地窖中……”
邱杨一顿。
白日里去过她说的那个破旧的土地庙,只是那个土地庙哪有什么地窖?
见邱杨不信,其鸢似是被他危险的眼神吓到,瑟缩着脖子,不敢再开口。
不需要她多说,邱杨自会去查。
那里早已被秦舵主找人布置过,自是不怕他查。
“进来吧,我已经将玉安大夫请来了。”
邱杨将大门打开,看着风殇瘸着腿,眉心一紧,不由分说,掀开了他的裤腿。
因为不敢用药,害怕被发现,那肿胀的膝盖如今变得青紫一片,比白日还要肿,看起来还要可怖。
“嘶……你就这么熬到了现在?也没找大夫?”
“我不敢……也没钱……”
风殇忍痛又往前走了一步,却踉跄了一步,直接向前扑去,
邱杨眼疾手快,一把抱起风殇瘦弱的身影,向里走去。
其鸢就这样尴尬地站在了门外,似是鼓起勇气般,大声说了句:
“公子……您答应我的一两银子……”
邱杨顿住脚步,蹙眉吩咐一旁的家丁。
“将她带进来,将军回来查清事情前,不准她离开。”
……
玉安大夫提着药箱进了屋子,一看到风殇满脸苍白地靠在床上,便是心里一紧。
这样的场景他见过数次,但大将军不在时,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当看到他的膝盖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风殇……你为何不早些回来?”
“我、不敢……害怕县主找过来,伤害小夭……”
风殇声音带着颤抖和柔弱,听得玉安很是心疼。
这个男孩刚到将军府的时候,才十岁。
他起初只当这是将军养的禁脔,可后来发现,不是。
不知道司空烬对他到底有多大的深仇大恨,总是要将他折磨得遍体鳞伤,又不让他死。
后来时间长了,他发现这个孩子虽是柔弱,却格外的坚韧,无论再严重的伤,他都能做到一声不吭,甚至还会在他面露不忍时,反过来安慰他。
“你这个腿……若是早些回来,也许还有完全恢复的可能,可是……”
玉安一边取出小刀在火上烤,一边叹息,“如今……我尽量试试吧……”
在一旁的邱杨眉头一紧,“玉安大夫,您是说……”
“我只能尽量让他以后能像个正常人一般走路,但他怕是再也无法舞了……”
邱杨还在紧张问着,风殇倒是很平静。
腿废了又如何?
倒也不必被当做艺伎了。
窗外,矮矮的身影踮着脚,露出了一双闪动的眼。
看到玉安一刀划开了皮肉,浓稠的血液涌出,她紧咬住了唇,克制住,没有发出尖叫。
“哎哟,小姑奶奶,你怎么不睡觉,在这儿看什么?”
嬷嬷的声音传来,屋里的众人这才发现窗外的身影。
邱杨急忙走了出去,蹲下身子微笑着望着她。
“小夭,你在这儿做什么?”
小夭紧咬着唇不说话,一双眼睛却一直在向屋内张望。
自从早上她从集市上回来后,几乎一天都没有出声,邱杨以为孩子吓到了,便吩咐嬷嬷,带着小夭回房,等玉安诊治结束,就去给她看看。
“玉安,一会儿忙完,去给小夭看看,她估计是惊到生病了。”
听到这话,风殇撑着身子赫然转头。
“小夭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就已经一天不说话了……”
“这还不是大事?”风殇连忙央求地看向玉安,“玉安大夫,拜托您,去看看小夭,我这里,自已上药即可。”
“我会去看小夭的。”
玉安手上不停,快而稳地给风殇处理伤口。
“你的伤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些,好好养伤,还是能恢复如初的。”
转瞬间,玉安就已经将伤口处理好,系上了一个干净平整的结。
“记住,最近一定要注意饮食,不要轻易下地,不要沾水。”
“知道了,您还是先去看看小夭吧。”
风殇心系小夭的情况,苍白的脸上有着焦急的神色。
“放心吧,她性格像你,这点小挫折,还是能承受得住的。”
玉安微微一笑,起身收拾药箱。
道了一声谢后,风殇沉默了。
小夭跟风殇,除了都一个姓以外,长相有六七成相似。
明眼人都能猜到两人的关系了。
小夭的屋子中。
她抱着布老虎蜷缩在床角,无论大家怎么问,她依旧一言不发,小小的眉头纠结着,似乎有着极重的心事。
“既然不想说,那你便好好休息吧。”玉安温柔地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小丫头长大了,有心事了。”
她确实受惊不小,也想起了一些事。
但今日,风殇不顾一切将她挡在身后的样子,又让她产生了疑虑。
当看到他腿上那么严重的伤,心中更是说不出的难受。
小小的她心中摇摆,满是疑问,却不敢与任何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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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富丽堂皇的宫殿中,除了巡逻的侍卫,已是悄然无声。
书房中,一身黄袍的男子斜靠在榻上,看着手中的书,床边跪着一个夜行衣打扮的男子。
“你是说……朝阳会?不是一个民间组织吗?”
“是的,最近的几起暴动,几乎都有这个朝阳会的影子,属下怀疑……”
“怀疑与前朝余孽有关?”
男子慵懒地翻了一页,“大概是朕登基时,对这帮余孽还是太过于轻纵了……”
“皇上,最近他们活动的踪影越来越广,不得不防。”
“是谁牵头的,知道吗?”
“只知道是一个叫‘军师’的男人。”
“蚍蜉撼树。”男子微微勾唇,“前朝皇室尽数覆灭,他们就算造反,也是无用的,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可是皇上……您还记得吗?那年冬日,其实逃脱了两人……”
男子握着书的手蓦然收紧,一双阴鸷的眼中闪过了杀意。
“你是说……他们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