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南烟为了第二天跟南谙一起讨论交流会的事情，忙活了一晚上，查阅了大量有关《红楼梦》的品评书籍，才堪堪弄懂个一二，更别说这每一词的翻译还要依着文化背景仔细斟酌才能做到合适又利于理解。
虽然这原著她是在顾桃缘的监督下老老实实读过的，但毕竟术业有专攻，她对中国古典文学的理解还是不够深入。
这夜季南烟很晚才睡。
早上醒来之后已经过了中午，吃完饭便快到了约定的时间，季南烟没空化妆了，于是她连口红都没涂，只匆匆将头发扎起来，带着框架眼镜就出门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狼狈地出过门了，要是放在平时她可能就让南谙坐着多等她会儿了，可是今天毕竟是为了学校的公事，还是守时些好。
路上季南烟收到南谙发来的信息，叫她去一间办公室门口等他，他和教授还有些事情要谈，谈完之后两人再一起去找自习室。
季南烟乖乖去了。
午后的办公室里，南谙站在桌前与教授交谈，季南烟抱着手隔着门上一扇小窗看着他。
暖黄色的阳光打在南谙的白毛衣上，凸显出他修长又有些纤瘦的身形，他的脸陷在阴影里，但能感受得出气息柔和谦恭。看上去两人交谈得很开心，南谙抿着嘴笑，频频点头，一双清澈的小鹿眼眯成一条弯弯的缝。
真好看，季南烟凝视着他，然后情不自禁地也跟着他弯起嘴角。
正谈着，南谙忽然想到什么，往窗外瞥了眼，正巧看见眉眼温软，朝他笑着的季南烟。
她今天有些不一样，比起平日来，素净了许多，没有化妆，嘴唇血色缺失显得有些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是熬夜留下的痕迹，乌黑的长卷发被乖顺地拢到脑后扎了起来，再加上朴素的黑框眼镜，整个人少了几分妩媚，多了些清丽。
但依旧是好看的。
发现季南烟在等着他，南谙跟教授匆匆交代了几句便结束了谈话，临走前看到老教授似乎想要起身喝水，他便又赶忙帮教授接了一杯，十分恭敬地垂着头递给他。
季南烟可以看到他低眉时纤长的睫毛，干净而美丽，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学姐，抱歉，让你久等了。”
十分钟后，两人找到了教室，才坐下，南谙就客气地向她道歉，季南烟摇了摇头，示意他赶紧开始正事。
她从包里拿出昨晚准备好的资料放在桌上，然后揉了揉太阳穴，微阖着眼说：“这是我昨天的翻译批注，你看看我还有什么没理解对的解释给我听，然后我们再对下演讲稿。”
没睡好吧，可能是因为整理资料的缘故......
南谙仔细观察着季南烟的神情和状态，心中泛起一股自己也不知道的酸疼感觉，于是没忍住便脱口而出：“学姐不用自己准备这么多，我都会讲给学姐听的。”
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里的关切，季南烟立刻收起疲惫地神情，朝着南谙莞尔一笑，唇角勾起柔媚的弧度：“不碍事，先整理好效率会更高些。”
南谙脸上微微发烫，回过神别开脸去。
季南烟觉得有意思极了，脸上笑容不减——从前她想要谈恋爱都是直接偷心夺魂，再来个百分百的计量，吃得彻底，但也太急了，完全没有品味到恋爱里循序渐进的快感，所以现在南谙的种种反应反倒让她更加感兴趣。
果然，提前整理好资料效率便高了很多，南谙只需要向季南烟阐释一些她理解不当的地方。
南谙选的主题是讲解《红楼梦》中的酒文化，这不是个简单的主题，酒器、酒类、饮酒之道还有背后的文化传统，处处都是学问。
最后两人聊到有关酒类的知识，南谙耐心地向季南烟解释着黄酒是《红楼梦》中饮用最普遍的酒类，季南烟一边听一边认真记笔记，但是因为昨晚睡得太晚，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她赶紧用手掩住唇。
少见的可爱清纯。
不知道为什么，南谙看着季南烟这副样子，觉得既新奇又好笑，他眼中覆上一层浅淡的笑意，开口道：“学姐累了就休息下吧。”
也许是太困了，季南烟没有逞强，点点头就趴在桌子上打算小睡片刻，但趴了十来分钟都没有睡着，于是便悄悄支起头看向南谙。
他还在认真地做着笔记，但是写了会儿便也感受到了季南烟黏在他身上的视线，他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去，视线与季南烟的对接在一起。
接收到南烟的目光，季南烟眼底漾出了皎洁又明艳的笑意，嘴角勾起，眉眼弯弯，像只小狐狸，她方才流露出的柔顺已被荡涤干净，整个人又有了平时里略带攻击性的气场。
南谙又本能地感觉到了熟悉的危险气息，季南烟像是狩猎者，要将他咬死、捕杀，于是他很快地移开目光。
季南烟对他的小动作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开口道：“南谙，你平时有什么喜欢喝的酒吗？”
南谙确实平时一个人的时候好喝几口小酒，但他此时心思不在这个问题上，于是心不在焉地答道：“冰啤、冰葡萄酒，都挺爱喝。”
他仍然不敢看她，就像忽然碰到了天敌，心如擂鼓只想逃开。
季南烟却仍然漫不经心，甜笑着念道：“亏你每日夹杂学旁收的，难道不就知道酒性最热？若吃下去，发散的就快；若冷吃下去，便凝结在内。以五脏六腑去暖它，岂不受害？从此还不快不要吃那冷的呢！”
南谙立刻反应过来季南烟说的是什么，她在念《红楼梦》里，薛宝钗劝贾宝玉不要吃冷酒的一段话。
她确实下了功夫准备，南谙忍不住朝她看去。
季南烟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听杜云说你喜欢一个人喝酒，一个人喝酒多无聊，喝冷酒偏偏又伤身体，你看你喝酒的方式真不对，改天有空得找个机会好好教教你到底该怎么喝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