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忽然来了一队禁军,冲到孙府门口,把孙府团团围住了。带队的禁军统领尉迟纲,见孙府全府缟素,并没有闯进去。
孙家众人慌忙聚到大门口。尉迟纲打开诏书道:“天王诏曰:孙融无才无德,教导无方,贬为庶人,以往一切赏赐全部收回,孙家老小逐出京城,三日内离京,从此孙家之人永不续用。”
孙孝冰和普六茹氏、孙思邈、老孙头,经过禁卫一番严密搜身后,被逐出了孙府,只带走了几件衣服,其它一切都被没收了。随后尉迟纲丢给孙孝冰一本三日内出京的文书,就不再关心孙家死活了。
孙孝冰在父亲死后,料定孙家必遭大难,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他都还没有给自已留好后路,还好及时安葬了父亲,遣散了仆人。
孙思邈用他虚弱的声音道:“爹,我们现在去哪?”
孙孝冰看着儿子虚弱苍白的脸,回道:“放心吧,我们饿不死,咱们现在去孙家老宅。”
孙思邈道:“老宅不是卖给李伯父了,我们现在去哪干啥?”
孙孝冰道:“李家主是你爷爷的得意弟子,开了几家生药铺,他儿子李丁,还同你一起去的茅山学道。”
孙思邈道:“这李丁平日里表现的猥琐好色,什么东西都喜欢往女人身上扯,竟然是李伯父的儿子。”
众人来老宅后,李家主便将众人迎了进去。随后李家主便和孙孝冰,单独密谈了。孙思邈看着昔日熟悉的老宅,想起了很多往事,不禁又流下了眼泪,真是时光飞逝,这都快过了四年了。
大家在此吃过午饭,孙孝冰便辞别了李家主,准备带着家人去西市买点东西,然后便离开京城。李家主给了孙孝冰一封信和一千文钱,随后从鸟笼中抓出一只鸽子放飞了。
孙孝冰带着家人,来到了西市。先是在麦氏胡饼店,买了一百个硬烧饼,又在其它杂物店买了几个皮水壶和其它一些杂物。
四人来到城门口排队准备出城,轮到孙孝冰一行人时,城卫兵头子接过文书一看,便叫过来了其它城卫兵,对他们的东西进行了仔细搜查。一阵翻找,发现了五百文钱,毫不客气的拿走了,对那些硬烧饼倒是丝毫看不上。有的城卫兵口内还不时的骂骂咧咧“真是穷鬼,才五百文钱。”“这破烧饼又硬又难吃,乞丐才吃这玩意。”
孙孝冰一直低头哈腰,不敢哼声。孙思邈则气的差点暴起,被老孙头拉住了。兵头子见再也搜不出什么好东西,就冷声道:“拿上这些破东西滚吧,赶紧滚的远远的,我这边也好交差。”然后将文书塞入怀中,准备去交差。
孙孝冰带着家人走出城,显得是如此落寞。没走多远,见有一辆马车停在那。车夫一见孙孝冰等人便连忙招手,孙孝冰于是来到了车前。车夫道:“是孙老爷吧,小的是李家主安排在此等你的,特地送孙老爷一家去耀州。”
四人上了马车,马蹄声嘀嗒嘀嗒的响了起来。孙思邈掀开了车帘,看着越来越小的京城消失在了眼前,感觉自已一下子失去了很多东西。这个自已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孙孝冰一行人,将近黄昏才到耀州城,入了城找到李氏生药铺,孙孝冰便将书信交给了掌柜。掌柜看完信后道:“李家主的意思是,孙老爷住入他家乡的老宅,从此便入籍李家塬村,那里的里长是李家主的族叔,一切人情世故也好办。孙老爷在此隐居下来,就能安稳的生活下去了,从此避开宇文家。”
孙孝冰道:“那就麻烦李掌柜,从中调停了。”
李掌柜拿出一个木盒递给孙孝冰道:“这是李家主一所老宅和一百亩田地的地契。明日我就安排人带你去李家源落户。”又取出一千文钱递给孙孝冰。孙孝冰一一道谢接过。晚上四人就住在城内的酒店,好明日同李掌柜安排的人一起去落户。
次日,孙孝冰一家人就住进了李家主的老宅。这座宅子叫老宅,其实它并不老,是两年前李家主推倒重建的。李家主近几年家业越来越大,买房买地益多,在村里成了数一数二的大户。以前的老房子也都推倒重修了,建的更高更大更好了。孙孝冰现在住的,也只是李家主三座老宅中的一座,四方院墙围着,内里建了四幢房,正房、柴房、厨房、茅房。正房是两层小楼,一楼住人,二楼储粮。一楼有一个大厅左右各两间房。孙家人从此便在李家塬安顿下来了。
孙思邈初到乡下,也到处看了看,感觉比京城开阔寂静。没有了京城的繁华,人烟稀少,都是些朴实的农民。
当天夜里,孙思邈睡到半夜,隐约听到有哭声,就从床上爬起来,往房外走,哭声听得越来越真切了,是男人的哭声,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捂住了嘴巴在哭,哭得撕心裂肺,有些喘不过气,一阵一阵的哭声艰难的传来。
孙思邈向哭声走去,没走几步,吓了一跳,前面厨房的角落里,躲着两个人,还好今晚有月光,不让人害怕。再走前几步见是老孙头和母亲,便向他们走近,见他们都在悄悄的抹着眼泪。孙思邈愣住了,不禁往茅房看去。正想往茅房走,被已经注意到了儿子的孙母拉住。
哭声正是从茅房里传来的——父亲,是父亲正蹲在茅房里哭。父亲这么坚强伟大的人,被逼的偷偷躲在茅房里哭。想到这,孙思邈鼻子里直泛酸水,眼泪不禁往下流,一滴滴落下,打湿了前襟。三人都默默的站在那里,看着茅房方向,深深的将这一幕藏在了心底,内心阵阵的痛无处言说。
忽然茅房里传来声响,三人都急忙回到各自的房间装睡去了。
孙思邈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心想:“这该死的上天,什么时候才能降下圣人,开创太平盛世,这都乱了几百年了。如果你实在不行,让我来,我来开创盛世,我来当这个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