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垂着泪说道:“小兄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家里就两间房,一间给公公婆婆,另一间是我们夫妻带着三个孩子住。房间也小,一大家子人在里面转个身都费劲,家里连个放杂物的柴房都没有。可谁能料到,我家当家的就去珲王府送过一次柴火,回来后就染上了天花。我成天提心吊胆的,就怕孩子们过了病气。当家的心里也跟明镜似的,他也心疼孩子们,无论如何都不肯进屋,执意要待在院子里,哪怕寒冬腊月冻成狗,也丝毫没有动摇。我拗不过他,也实在是担心孩子,没办法,只能陪着他在这个窝棚里熬着。”
李太医听了之后,从担子里翻出几包草药,一边拿一边说:“小嫂子,这天花肆虐,我家也有人遭过这罪,幸得一位老郎中指点,留下了这个方子,这些草药您赶紧拿去煎给大哥喝下,或许能有转机呢。”
那妇人看着李太医真诚的样子,连声道谢。
李太医又细细叮嘱了这妇人熬药的方法,这才挑起担子告辞离去。
那妇人直到李太医走后才反应过来他没喝水,心道,这肯定是哪位仁医在避开珲王府的耳目偷偷救治百姓呢,心里对这位小兄弟更是感激。
而另一位扮成行脚商人的张太医,则背着行囊来到一个破庙前,那破庙以前就是无家可归的流民暂居之所,如今更是成了病患集中的地方,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人,一眼望去,几乎都是满脸脓疱。
里面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张太医装作路过歇脚的样子,走了进去。这下近距离地看到里面的惨状,除了那些躺着的人,还有不少人虚弱地靠着墙,眼神呆滞。张太医看了更是心中一片酸楚。
张太医深吸一口气,对着里面的患者喊道:“各位乡亲们,大家不要泄气,天花虽然厉害,但咱们一起扛着总能过去的。我是一个行脚的商人,路过贵地,我家中之前也有人染过天花,用一个土方子治好了。如今相逢既是缘,我手中还有些药材,借你们的锅一用,用这个土方熬上一锅汤药,大家一人喝一碗,或许能有用的。”
一个病情尚轻的小伙子站了出来,“老伯,是真的吗?我们能活下去吗?”
张太医,笃定答道:“能,一定能,大家不要放弃。”
那小伙子瞬间眼眶红了,“老伯,我帮你熬药,我偷偷去隔壁那个小院的井里打些水过来,他们家好像全部都死绝了,都是天花。”
又有一个人站出来了,“老伯,我去找些干柴回来。”
很快也有人帮忙去洗锅,架上锅,生起火,两个锅同时熬着药。不一会儿,两个锅便开始冒起热气,锅里的汤药也开始翻滚起来,药香也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张太医一刻也没停歇,等药一熬好,便将药一一分发到摆好的空碗里。
“乡亲们,药都分好了,大家都过来端一碗喝下去,很快就会好的。”
那些病症轻一些的人也没闲着,主动承担着照顾重病之人的职责。他们一一把药端到重症病人手里,有些重症病人虚弱得动弹不得,他们还耐心地一勺一勺给他们喂下去,一直到最后才自已端了自已那一份喝下去。
张太医招来第一个站出来的小伙子,交给他一些药材。
“小伙子,这药要连着喝几天,刚才我熬药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就按我方才的方式来熬,这事就交给你了。你也知道如今这青州城的形势,千万不要对外声张。”
那小伙连连点头,心里似乎也明白了眼前这人的身份,赶紧跪下道谢。
“多谢恩人相救。”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跪下,张太医赶紧扶起他们,交待一声他们自已小心之后就离开了。
再说在太医院颇有威望的陈太医,换了身洗得发白长衫,把自已扮成说书先生的模样,慢悠悠地踱步在青州街头。虽说青州天花肆虐,但街头还是有人游动,只是没有往常那么多。
当陈太医走到一处茶馆前,瞧见里面竟坐了不少人。陈太医叹了口气,这天花如今这般严重,竟还有人出来喝茶。
陈太医走了进去,瞧见里面的人都是愁眉苦脸的,唉声叹气地讨论着城中天花肆虐的惨状。
“哎,听说朝廷已经派太医带着药材来到青州了,不过太医都被珲王的人带到珲王府了,你说这珲王府府中有那么多大夫不够,把城中的大夫都抓了去,这下连太医都带走了,他珲王的命是命,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
“嘘,这事可不敢瞎说,珲王岂是我等能议论的,如今到处是珲王府的人。”
那人立马噤了声,不再说了,只是不断地叹着气。
陈太医走到那掌柜面前,朝他拱拱手,道:“掌柜的,借贵宝地一方。我给大伙说上几段书,给大伙解解闷。”
那掌柜的正心烦着,也没多理会,随意点了点头。
陈太医在茶馆中间找了一个空位置,说了几句开场白,就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他便朝门外瞧了瞧,压低了一些声音道:“各位乡亲,这天花闹得大伙日子不好过。我这儿呢,有个远房亲戚是走南闯北的郎中,给了一个治天花的方子还有几个防治天花的小法子。今儿个就跟大家伙说道说道。”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纷纷围拢过来。陈太医从兜里掏出厚厚一匝纸,每张纸上都写了药方和一些简单的防疫小措施,比如艾草熏屋子、保持屋内通风、用盐水漱口等小办法。
陈太医把这些纸一一分发给这些人,一边小声叮嘱:“大伙可得悄悄的照做啊,如今这城里情况复杂,可别声张出去了。”
众人连连点头,满是感激。
陈太医又说了些安抚的话,佯装有事,悄悄离开了茶馆,往城中其他热闹又能传递消息的地方去了。
除了这城中,还有太医扮成货郎一个一个村子里跑,给农户施药,但都做的比较隐秘。
而青州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被有心之人看到眼里,一封飞鸽传书趁着夜色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