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语传入他人耳际，可能被误以为他在和稀泥，不想得罪任何一方。但真正了解他的人明白，这位只是在装糊涂而已。
与老者的深谋远虑相比，他的儿子王贲显然更为直接，说话毫无顾忌：“臣还是认为胡亥公子的意见更为合适！”
“六国的残余势力虽然不足为患，但若持续作乱，终究是个问题！”
“不如派遣大军强行镇压！”
“杀得他们不敢再露头！”
蒙家父子作为扶苏的坚定支持者，虽然他们也渴望领军出征，但在这类问题上，他们不会给扶苏带来麻烦：“王贲此言有误，臣还是认为扶苏公子的建议更为明智，即便要建议，也不能忽视长远的规划！”
“臣等还是支持扶苏公子的主张！”
与武将们的激烈争论相比，文官们显得更为安静。
他们自然看穿了嬴政的意图，但在未摸清陛下的真实想法之前，他们也不敢过于明显地站队。
大秦国尉尉缭手扶长须，过了一会儿才说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过于短视终究不可取，依老臣之见，还是要将目光放得更远一些。”
丞相李斯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目光确实应该放得更远！但就怕好高骛远之后，眼前的事务都未能完成，如此一来，目光再远，又有何益？”
大秦的国师之一，阴阳家的天才少年星魂虽然没有发言，但他的目光一直隐晦地停留在陈长生身上，似乎想要洞察对方的内心。
殿内一片混乱，扶苏见状皱了皱眉，张了张嘴想要制止，但想到他们只是在讨论，又放弃了强行打断的念头。
倒是胡亥被吵得头疼，立刻怒吼一声：“都给本公子闭嘴！”
他的话音一落，原本嘈杂的大殿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哼！”
胡亥轻蔑一笑，环视一圈后目光锁定在扶苏身上，声音中带着愤怒：“大哥此言大错特错！”
“我大秦百年的基业，并非通过仁政治理而来！那是依靠先祖们手中的刀剑，胯下的战马，一寸一寸用鲜血拼杀出来的！”
“六国既已被我大秦吞并，为何还会有残余势力不断作乱？还不是因为我大秦对他们太过宽容了吗？”
“哼哼！”
他嗜血地勾了勾唇，脸上露出残忍癫狂的笑容：“既然他们不想活，那就让我大秦的精锐士兵，用剑与血告诉他们！”
“不臣服？那就去死吧！”
“因为只有死人，才无需向我大秦低头效忠！”
“哈哈哈！”
在一片寂静的宫殿内，胡亥肆无忌惮的狂笑声在所有人耳边回荡。
支持他的人眼中充满了激动，而反对他的人则眉头紧锁，面露不悦。惊鲵诸女并没有发言，但她们看向胡亥的目光都充满了不悦。
女子虽然对朝政之争并无兴趣，但胡亥这样的狂人，实在令人厌恶！
扶苏正欲辩驳，嬴政却抢先一步，打断了胡亥的狂笑：“闭嘴！”
“此地非你放肆之所！”
胡亥被斥责得神色一僵，面露一丝阴沉，随即换上尴尬的笑容，与之前疯狂的模样判若两人。
嬴政并未对二人进行评判，而是转向陈长生，微微欠身：“不知小儿之见，陈先生有何看法？”
陈长生听罢，微笑摇头：“陛下的两位公子皆非凡人，所提之策亦皆可行，非空谈也。”
“然而...”
他的眼神变得深沉，目光不经意掠过方才狂笑的胡亥：“用兵，乃国家大事，关乎生死存亡，不可不审慎！”
“铁骑确实能让六国余党屈服，六国余党也确有被灭绝之日。”
“但胡亥公子，你可曾思量过，为此大秦需付出何等代价？”
面对反问，胡亥眉头紧锁，正欲辩驳。
然而陈长生并未给他机会，轻笑道：“举个简单的例子，六国余党易寻，但你如何判断，这些余党是否都会对大秦构成威胁？”
“哪些人该杀，哪些人不该杀，你要耗费多少人力去查证？”
“查证？”
胡亥抓住机会，冷笑道：“何须查证？”
“既为六国余党，便都该死！”
“全部杀光，岂不更简单？”
此言虽平淡，但其中的嗜血与疯狂，令人闻之色变。
即便是嬴政，也露出几分不悦。
自己的这个儿子，杀气过重，有暴君之相！
“全部杀光？”
陈长生仿佛听到了荒谬之言，脸上露出轻蔑之色：“你确定，真的能杀得完？”
胡亥正要点头，却没想到对方突然提高音调：“大秦虽已统一六国，但六国百姓占大秦人口几何，你可知道？”
“全部杀光？你能将六国百姓，全杀光吗？”
“六国百姓，真会任你宰割吗？”
胡亥被陈长生的反问逼得面红耳赤，半晌尴尬道：“百姓是百姓，余党是余党，不可一概而论！”
陈长生当即嗤之以鼻：“你也知道不可一概而论？既然如此，你打算耗费多少人力，去查证谁该杀？”
“谁不该杀？”
话题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胡亥张了张嘴，最终无言以对。
“想要彻底清查六国余党，这无疑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即便抓大放小，也需要大量的人力去执行。”
陈长生冷声道：“即便你真有意查证，你又如何保证你的人，能做到万无一失？”
“万一放过了六国余党，那你的行为无疑是一场闹剧，但若误杀了百姓，你认为其他人会不会感到唇亡齿寒？”
“会不会，揭竿而起！”
冷漠的言辞如同重击，猛烈地击中了胡亥的内心，使他一时语塞。
扶苏目睹此景，误以为陈长生倾向于仁慈的治国理念，心中顿时轻松，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平静的微笑。
然而，他没有预料到的是，陈长生随即转向他：“扶苏公子，见你笑得如此愉悦，那么我问你，当孔夫子被问及如何对待怨恨时，他是如何回答的？”
扶苏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困惑，不自觉地回答：“孔子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哦，原来你了解啊！”
陈长生微微后仰，脸上依旧带着讥讽：“既然你明白，那么为何面对那些企图颠覆你大秦帝国的余孽，你还想以德报怨呢？”扶苏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不知如何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