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为民也真是没话说了,断成两截的人俑就在玄清道长手里,他是把玄清道长当瞎子,以为对方看不见吗?
玄清道长再一次被胡为民气笑了:
“我当然知道它碎了,不然我也不会这么难过。”
玄清道长说完就不再吭声,我和胡为民也没办法接他的话,地下的空气突然就尴尬起来。
我戳了戳胡为民,意思让他赶紧给玄清道长道个歉,但是胡为民嗫嚅着就是不开口。
我急了,干脆自己替胡为民说:
“伯公,这件事确实是我大哥错了。我们知道这东西我们赔不起,也没法给你修。只能求你原谅……”
我话没说完,玄清道长突然打断我:
“谁说这东西不能修?”
我愣了:
“难道……把它放在一起,它真的可以重新长起来?”
玄清道长摇头:
“要是能那么简单就好了,可惜我知道修复人俑的办法,这世间却没有修复它的东西。”
胡为民想将功赎罪,连忙问玄清道长:
“伯公只说需要什么,我去找来就是了。”
玄清道长眼神低落:
“实不相瞒,我这五个盒子里,还有一个人俑也是断成两截。就因为找不到修补它的东西,所以这件事一直是我们白云观几百年间以来,最大的一件憾事。”
玄清道长的意思是,他们白云观历任观主,无数弟子,花了几百年的时间都到不到的东西,他胡为民怎么可能找得到?
可是胡为民多犟的,他觉得玄清道长都不说什么东西,怎么就知道他找不到?
“伯公,我从小就在江湖人跑,不敢说能耐有多大,但是也还是见识过一些东西的。伯公且说那东西是什么,保不准我还真就见过。”
玄清道长没有被胡为民的执着打动,只是用一种带点瞧不上眼的,打发他的口气说:
“知道什么是皎鬼吗?就是那种死于月下,且受日月精华濡养的皎鬼。只要你能找到皎鬼,且拿她的眼泪泡了人俑在里面,便可让人俑恢复如初。”
我和胡为民对望一眼,两个人都没说话,但是都能听见对方擂鼓一样的心跳,和激动到冒光的眼睛。
皎鬼?
这不就是曲如屏吗?
确实,皎鬼是一种极难形成的鬼状态,可能千百年间都不一定能出来一个。
虽然说千百年来,死于月下的鬼不可能只有曲如屏一个。但是真正能被日月精华濡养,且能在白天都随意现身的,我们只发现曲如屏。
这可真是,巧他妈给巧开门,巧到家了。
皎鬼的眼泪,可能在别人那里是神话,是传说。但是在我和胡为民这里,想得到它,简单的就像让我们自己流泪一样。
几滴眼泪而已,曲如屏不可能不给我们。
胡为民还没得到皎鬼的眼泪,自己激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伯公,我还以为你要天上的月亮,没想到你只是要几滴皎鬼的眼泪。这有什么难的?回头我就把皎鬼带到白云观来,把两个人俑都给你泡好。”
第一次,我在玄清道长的脸上看到了震惊。
玄清道长没想到胡为民说起皎鬼,比在自家后院逮一只鸡还要简单,怎么也不相信:
“你能带一只皎鬼回来?”
胡为民点头:
“能,其实上次我和山桥来白云观,那只皎鬼也来了,就是她用丝带把您老人家从棺材里拉出来的。”
玄清道长仔细回忆了一下,点点头说:
“是有这么回事,我当时还奇怪怎么会有东西那么大力气,原来是皎鬼。”
可是紧跟着他又摇头:
“不可能啊,皎鬼千年难遇一只,你们是从哪里找到她的?”
我说:
“她不是我们找到的,她是我们驱杀恶鬼时碰到的。”
玄清道长来了兴致,非要我给他仔细说说。等我把曲如屏的事长话短说给他后,玄清道长还是摇头:
“那也不对啊,既然她来过白云观,还出现在我面前,我怎么没看见她?”
对啊,曲如屏是皎鬼,又不是绣月那样的生魂,为什么我们能看见她,玄清道长却看不见?
玄清道长看着我和胡为民,等着我俩告诉他为什么。但是我和胡为民也不知道,只能双双给他摇头。
玄清道长低头想了想,说:
“这样吧,我和你们去一趟渡莱山。一是送那些中阴人去轮回,二是看看皎鬼到底是真有还是假有。”
我说:
“伯公说笑了,那个皎鬼是真的有。不然我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哄骗伯公。”
胡为民知道有办法修复人俑,立马腿也不软了,身上也有劲了,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大光腿就说:
“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出发去渡莱山啊。”
这次去渡莱山,因为有玄清道长一起,我和胡为民像出门和别人打架,输了后叫来了家中大人的孩子一样,一路上趾高气扬,信心百倍。
一路上,绣月看我和胡为民高兴的忘乎所以,就问我们是不是心里还打什么别的主意?
绣月真是没眼力劲儿,玄清道长虽然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说话,但是他能看见我和胡为民,也能听见我和胡为民说话啊。
就算我俩心里真有什么小九九,我们也不能说啊。
胡为民翻着大白眼瞪了绣月一下,绣月小嘴一撇,说:
“胡大哥不用那样看我,我知道你和南大哥心里想什么。”
我们两个默不作声,只有绣月自己唱独角戏。
“你们请了伯公出马,除了中阴人的事,还想让他去收拾曲如屏的那个孩子吧?”
我扯着嘴里笑了笑,算是回答了绣月的话。
那孩子来者不善,他既然能借着小夫人的身子再回阳间,还托梦给皇上要做太子,就说明他是有备而来。
要说我和胡为民还没有和他交手,也不知道他厉害还是我们厉害。但是如果玄清道长能帮我们处理这件事,我们也好早点去找怖婴,给我爹娘报仇。
可是,绣月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打破了我如意算盘:
“你们请伯公去杀那孩子,曲如屏要保护那孩子,然后你们还想要曲如屏的眼泪修复人俑?怎么,你们是准备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孩子,然后等她伤心难过的哭泣时,再取了她的眼泪为自己所用吗?”
绣月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和胡为民正陪着玄清道长在一处茶亭喝茶。她这句话一出来,我和胡为民同时被茶水呛的咳嗽起来。
我承认,我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估计胡为民也没想过,不然他不可能一路上和我一样,傻开心。
玄清道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关切地问我和胡为民怎么了。
我和胡为民不知道怎么才能给玄清道长说清楚,我们两个的本意是等他处理完中阴人的事,然后“顺道”再让他去看看曲如屏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更没办法开口的是,玄清道长是奔着皎鬼的眼泪来的,可是他不知道我们却想让他去伤害皎鬼的孩子。
如果玄清道长依了我们的意思,那他就别想拿到皎鬼的眼泪。
如果玄清道长不和我们一条心,那我们还要单独面对那孩子,后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玄清道长还等着我和胡为民给他回话,可是这话怎么回啊?
于是我俩就由真咳嗽,变成假咳嗽,谁都不愿意去给玄清道长回话。
绣月看着我和胡为民狼狈的样子,很得意:
“要不,绣月帮二位哥哥出个主意?”
我和胡为民已经咳不下去了,只能一边擦拭身上的茶水渍一边等绣月开口。
结果这小女子不开口倒也罢了,一开口却是要把我和胡为民送走。
“那个非毒,不是可以送阳间人去黄泉路吗?要不你和胡大哥先死过去,然后让伯公找曲如屏要眼泪。就说没有非毒相救,你和胡大哥就会喝了奈何桥上的孟婆汤,留在阴曹地府回不来了。”
我终于忍不住了,也不管等会怎么给玄清道长解释,先开口把绣月的想法否决了:
“这怎么可以?生死事大,万一伯公和曲如屏话说不到一起,那我和大哥岂不是要真的死了?”
胡为民也说:
“伯公和曲如屏怎么说话?曲如屏是皎鬼,伯公又看不见她,你让伯公上哪去找曲如屏?”
玄清道长知道我们和绣月说话,但是不知道绣月给我们出馊主意,追问我们为何说出要生要死的话来?
这本来就是个大难题,就算我和胡为民再极力掩饰,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干脆,就直接告诉玄清道长得了,说不定他老人家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想到这,我也不再犹豫,就把绣月的话原原本本说给玄清道长听。
玄清道长也没想到曲如屏还有个那样式的孩子,一时也没了主意,反而问我和胡为民怎么不提前考虑好这件事?
这事闹的,本来还想等玄清道长给我们拨云见日,没想到他老人家又把难题丢给我们。
这时,绣月又嘻嘻一笑,说:
“要不,绣月再给二位哥哥出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