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稻无声的望着眼前的女人,这女人很显然是一个流民,浑身衣服破烂不堪,露出了一些不算白皙的皮肤。
女人的怀中还抱着一个目测五六岁左右的孩子,此时孩子双眼紧闭,脸色白中带青,这是又饿又冷的表现。
陈稻抬脚便要向女人走去,陈大伸手欲拦,陈稻却是摆了摆手,示意无所谓。
走近了一些后,陈稻看得更清楚了一些,这个跪在驴车前的女人身材极其消瘦,身上破烂的衣服显得极为宽松,而她抱在怀中的却是一个女童,女童此时已经是气若游丝的状态。
“大人,求求给点吃的吧!俺的孩子快死了!”
“求求你们了!”
“大人,救救俺的孩子吧,只要给一口吃的,俺什么都愿意做!”
“……”
女人似乎没注意到陈稻的接近,只是不停的磕着头,额头硬生生的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小坑。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陈稻不由神色复杂。
他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相反,他是一个很容易因为他人的苦难而陷入精神内耗的人。
前世陈稻刷抖音的时候,每次看到那些展现人间疾苦的视频,内心都会格外的痛苦,总想着帮助那些苦难的人们,却又总是无能为力。
陈稻甚至捐过不少款给那些慈善会,直到后面知道那些慈善会的龌龊行径后,陈稻才停止了捐款,并且从此以后再也没捐过一毛钱。
前世的陈稻,因为没有能力帮助别人,所以往往对别人的苦难视而不见,可如今……
当这个女人跪在自已面前的时候,陈稻还是无法做到无视她的苦难。
陈稻再次走近了一些,轻声对女人说道:“起来吧!”
女人似是没想到会得到回应,磕头的动作停滞了一下,抬头看向陈稻:“这位……公子,你说什么?”
“起来吧,孩子给我看看!”陈稻再次说道。
女人眼睛一亮,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将怀中一直捂着取暖的孩子送到陈稻面前。
陈稻仔细打量着女童的脸色,问道:“她是饿的吗?”
“是的公子,俺们已经五天没吃过饭了。”
五天没吃饭……
陈稻不由心中感慨,人的生命有时候很脆弱,但有时候却又显得格外的顽强,五天没吃饭还能活着,真的不容易啊!
陈稻朝着陈诚招了招手:“诚哥儿,把干粮和水袋拿过来!”
这次进城,陈稻是带了一些馒头过来的,此外还有水袋,为的就是防止路上出了意外饿肚子,却不曾想在这派上了用场。
“来了稻哥儿!”
陈诚从背上卸下装着馒头的包裹,连同水袋一起交给陈稻。
“先给你的孩子喂一些吧!”
陈稻取出一个馒头交到女人手上。
女人惊喜的接过,撕开一点馒头塞进了女童的嘴里。
昏迷着的女童嘴巴下意识的动了起来,咀嚼过后将馒头吞了进去。
“太好了!”
见到女童咽下馒头的女人加快了喂食的动作,将馒头一点一点的撕下,喂进女童的嘴里,与此同时,为了防止女童噎住,女人还往女童的嘴里灌了一些水。
很快,一整个馒头便是被女童吃完,女童苍白的脸色立即好转了一些。
见此,女人终于卸下了心中的重担,对着陈稻连连道谢:“谢谢恩人,俺给你磕头。”
这女人也是实诚,直接便给陈稻磕了三个响头。
陈稻终归是不习惯让别人跪着,连忙抓住女人的手腕,将她扶了起来:“不用磕了。”
“好的,恩人!”
女人很听话,连忙站起,拘谨的站在陈稻面前:“恩人,俺说话算话,以后俺便是你的人了,你让俺当牛做马都成!”
什么叫做我的人!
陈稻有些哭笑不得,这话的歧义未免太大了些,陈稻只好略过不提:“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丁小花,俺的女儿叫秋洁。”
“你丈夫呢?”
“俺丈夫早就饿死了,逃荒的路上,他将最后的粮食留给了俺和女儿,自已饿死在了荒野上。”说起自已饿死的丈夫的时候,女人的脸上流露出了悲伤的情绪。
陈稻也不由心中沉重了许多:“你们是从哪里逃过来的?”
“北边的凉州。”
“凉州?”
陈稻愣住,这里可是青州地界,凉州逃难怎么会逃到青州来?
夏国共有九州之地,若将夏国的地图视作一个正方形九宫格来看的话,上三州从左到右便是凉州、幽州和明州。
中三州便是青州、京州和玉州。
下三州则是越州、琼州和海州。
青州虽和凉州接壤,但穿越一州之地,逃难来到青州,还是有些难以想象。
“你们怎么会从凉州跑到青州来?”陈稻不解的问道。
“恩人有所不知,如今凉州地界早就活不下去了!”
丁小花满脸愁苦的说道:“凉州地界年年都要征丁送往战场,但凡家里有男丁的都逃不过官府的征丁,再加上天气寒冷,地里种不出粮食,家里又少了男丁,如今整个凉州地界,饿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说到这里,丁小花不免露出几分心有余悸的神色:“俺们这些逃出来的都还算好的,很多留在凉州的人,只能活生生的饿死在家里。”
凉州情况这么糟糕的吗?
陈稻被惊到了,他曾听村里的读书人李政说过,北方三州是苦寒之地,远不如青州富庶,可也不至于惨到这种地步吧?
天气寒冷、种不出粮食不说,还要面对官府的征丁,甚至还有五花八门的苛捐杂税……
陈稻算是知道为什么最近那么多流民了,恐怕这些流民大部分并不是青州地界的人,而是从凉州逃难来的。
太平县处于青州和凉州的交界处,一些住在凉州边界的流民,来到青州,可要比去凉州的县城、或者郡城、州府简单的多。
“这世道也太乱了!”
陈稻暗叹一声,从丁小花的描述中不难判断出来,如今凉州地界,百姓已经是彻底活不下去了。
而当百姓彻底活不下去的时候,揭竿而起,那便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