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翊强忍着心口处的钝痛,运起轻功漫无目的地往前逃,他不知道自已逃了多远,只知道他一定不能就这么轻易死了。
直到精疲力竭,他才停靠在一处枝繁叶茂、显得较为隐蔽的树下。
等到他用布条勉强给自已包扎好了伤口,止住了血时,已经冷汗涔涔,只能无力地靠着树干歇息。
他自小习武,本就六识过人,恢复一些后,就听见了不远处的潺潺溪水声。
赫连翊深邃的眸子亮了亮,抿了抿干涸的唇瓣,朝着声源处走去。
越走越近,似乎还听到银器碰撞的声音。
他有些警惕,掩住身躯循声望去,目光正好对上少女蓝色布裙下探出的白皙细足,她左脚脚腕上戴着两圈银镯,随着小腿的晃动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宛如一首林野间的谱曲,尤为悦耳。
不知看了多久,直到人玩够了水,擦干水渍换上鞋,背上一旁放置的背篓施施然离去,赫连翊才回过神,惊觉自已居然像登徒子一样盯着人家姑娘的脚看了这么久。
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
他耳根微红,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声。
思索片刻,他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
明溱是上山去采一些常见的药材的,她要靠卖这些药材拿到的一些钱养活自已。
不过今天运气很好,不仅采到柴胡、地黄等普通草药,还采到一株较为难见的卷柏,能卖不少钱。
因此她心情极好,一路都带着笑。
路上还遇到了待她极好的张婶子,张婶子正收被褥呢,见到隔壁这个长得像天仙似的俏娃娃就忍不住心生喜爱,上前搭话道,“明家姑娘,今个儿我家那口子在衙门前看到张贴的会试名单,你家邝郎,可是在最前头!”
张婶子是真心替明溱高兴的,明溱父母是外地来的,收留了无家可归的邝藉,后来夫妻俩早早过世,只留十岁的明溱和大她三岁的邝藉相依为命。
怪可怜的。
邻里邻居都帮了不少忙,把两个小孩当自家亲戚看待。
后来更是在大家的见证下定下了婚约,两个孩子相伴近十年,青梅竹马,感情深厚,邝藉更是许下“待他登科,归来便以十里红妆迎娶溱妹”的诺言,因此他们都很放心。
现在眼瞧着两人要苦尽甘来、修成正果了,自然十分欣慰。
然而明溱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露出惊喜的表情,反而勉强笑笑,就连刚刚的好心情都散了不少。
她压下心底的情绪,和张婶子道别后,就连忙回了自已的家。
明溱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她做过一个十分真实的梦。
梦中,她的未婚夫邝藉会在高中状元后,与当朝五公主喜结连理,为了不暴露自已已有婚约的事实,派人到了这里,也就是永安县,将明溱残忍杀害,并且伪造出她独自一人进京寻夫的信件。
众人都深信不疑。
因此,明溱就这么无人知晓地逝去了,仿佛没有存在过......
她回到自家院子,将门拴紧,刚放下背篓,就发现院中晒着草药的支架背后似乎躺着一个人。
她谨慎地从腰间抽出匕首,匕首尖对着地上的人,缓缓凑近。
等到近了,才发现这是个看不清面容的黑衣男子,黑衣男子束的发已经散乱,身上应该受了不轻的伤,虽然黑色衣物看不清血渍,但是平坦的地面已经沾了不少血迹。
“喂,你是何人?还活着吗?”
叫半天这人也毫无反应。
明溱见这人已经昏死过去,便大着胆子把人翻了过来,探了探呼吸。
还活着。
这人鼻梁高挺,面容俊朗,即使昏睡过去,也皱着眉。长得倒是还行。
趁人昏迷着,明溱连忙进了屋,拿出麻绳,把这人的手脚都给捆了起来,直到捆的结结实实,才解开他的上衣查看了一下伤口。
胸口处是深近两指的刀伤,差点就伤到了心脏,不过还好,他似乎粗略地处理过伤口,血已经止住了,只是处理的不够好,随时还有再度崩裂的危险。
托经常去医馆卖药材的福,明溱倒是耳濡目染了一些包扎技巧。
她正犹豫要不要救下这男子,就见他手指动了动,悠悠醒来。
明溱连忙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他。
男子茫然地观察了一会儿四周,想要起身,才发现自已手脚都被绑起来了,不仅如此,衣服也被扒了,精壮的身材一览无遗。
他的脸瞬间就红了,结结巴巴道:“这、这位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明溱本来还没多觉得,见他这样,也有几分尴尬,不过还是镇定反问道:“应该是我问你,你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我家院子里?”
男子好似这才想起来,连忙解释道:“姑娘你别怕,在下原本是要进京赶考的,可却一路坎坷,早就误了会试,无奈在此处歇脚,却遭遇了山贼抢劫追杀,我拼死逃出来,看见这里有一处院子,便擅自翻了进来,姑娘莫怪。”
他庆幸之前为了掩盖自已的身份,穿的是一身黑色粗布长衫。
进京赶考?
明溱又想起了邝藉。
梦中他会在告示张贴之后半年,派人来杀她,现在才一日,总归不是来杀她的吧?
明溱狐疑地看了看着他,只道:“我若给你松绑,你不会伤害我吧?”
“姑娘,在下可以发誓。”男子语气里似乎含着纵容和无奈,“若我伤害姑娘,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明溱点了点头,却还是眼疾手快地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此药名为复生,需半月服下一次解药,若无解药,便会肝肠寸断,三息之内‘转世复生’。”
转世复生,也是一种复生啊。她不在乎有没有骗她,只怕这人会对自已造成威胁。
男子眼中划过一丝冷色,面上苦笑道:“在下名为连翊,身上还有一些盘缠,接下来就要拜托姑娘了,还望姑娘不要嫌烦才是。”
明溱走上前给他解开绳子,道:“我叫明溱,你也别在下、在下的了,听着堵耳朵。”
重新获得自由地男子连忙拉起上衣,耳根还有些通红地将腰间不起眼的锦囊摘下,递给明溱,“姑娘,这是我剩下的盘缠,一共有二十两,能否帮我处理伤口,再让我留下暂住几日呢?”
明溱眼珠一亮,接过锦囊,态度好了不少,“可以可以~还能走路吗,我带你到东屋去吧,你以后就住那里。”
东屋是邝藉以前住的地方,还算整洁干净,明溱直接让他住了进去。
嗯,今日采的卷柏也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