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县下辖五庄十二镇,和若干国营农场林场等。
国营厂自有运输工具,五庄离城近,拖拉机和畜力车足够,都不用考虑。
宋英雄想要一镇一辆,不得不说是个非常中庸的决策,不想偏私犯错。
可……
“大半年过去,县里才出六位万元户,下面乡镇真有承接汽车的能力吗?我一直很顾虑。”
宋英雄叹道:“好好一件事,如果开头没起好,恐怕后面也是一塌糊涂。”
赵庆同果断道:“田集毗邻刘集丰集余集,罗学云最起码能囊括四个乡的城乡运输,你先给他四辆,若是结束期后,仍有剩余,也全部交给他。”
宋英雄斜睨他一眼:“好大口气,你能代表?”
罗学云笑道:“响应号召解决问题,在所不辞。”
宋英雄见赵庆同罗学云一个赛一个骄狂,忍不住冷笑。
“好得很,四辆车,每台一万二,四万八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赵庆同声音大起来道:“用多少年的旧车,还是小毛病不断的130,好意思要这么高价格?”
宋英雄靠着椅子,淡淡笑道:“重工产品来之不易,难道要亏本转让?”
六十年代,首都为了改善市容市貌,取代马力车的交通地位,研制这么一款130型轻卡。
尽管它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可因极度符合国情,且技术先进,不折不挠地风靡二三十年,研制厂更是将技术扩散到全国,几乎每省都有机械厂能生产此车型。
价格嘛,可以说有价无市。
首先是生产能力不足,每年产量固定,制造厂要挑客户,优先供应水电工程、勘探部门等重要单位。
再者工业产品从来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的,肉价一块二,你拿一块二就真能买得到?屁,还得有票。
改开之前,汽车都是公车,个人是没法购买的,大家都是一般地位,老实排队申请配额。
虽然现在慢慢放开,允许个人购买汽车,可制造厂依旧没工夫搭理个人客户,所以汽车,尤其是运货卡车这类重工业产品,哪怕是二手的,定价权都在卖方手里。
连这年头地区生产的本土轿车,都要三万五,二手卡车卖到一万二,不能完全算宰客。
看到两人沉默不语,宋英雄精神抖擞,继续道:“若非有弥补城乡运力不足的原因夹杂,我根本不会定价,而采取竞买拍价。”
赵庆同气道:“你刚才还担心乡镇农户,没有能力担负汽车,还要如此定价?一万二现结,你觉得多少人能承担得起?”
“一码归一码。”宋英雄哂道,“难道想让我们学习生产队贱卖耕种机械一样,贱卖汽车?”
罗学云觉得杀气冲自己来了,沉声道:“赵总没那个意思,只是想问问能不能分期付款,先结一部分,剩下的年后付款。”
宋英雄道:“有多大碗,吃多少饭,真买不起,要么是市场需求还没到时候,要么就是迈步太大扯到蛋。”
罗学云看到赵庆同正望着自己,显然是看他表态,当即深吸一口气。
初夏转卖西瓜加上小白菜的持续收益,减掉承包南山先付的五千块,垦荒人工和树苗钱,和辛贵购买修整县城房屋等花费,罗学云的储物空间里,仍旧有高达两万五千块的现金。
然而只够两台的价格。
真有一种钱到用时方恨少的味道。
可罗学云依旧沉稳点头。
“宋主任,咱们说好,四辆车,我会按时带钱来。”
宋英雄审视着罗学云,不知道他如何敢做出这样的决断,玩笑道:“领导对这件事很关注,最迟十月初就要施行,在那之后,不可能给你留着。”
“我明白。”
出了院子,赵庆同哈哈大笑。
“我没有看错,你罗学云从来都是个有气魄的人。”
罗学云笑道:“赵总都开口要四辆,我总不能让赵总下不来台。”
“说得好。”赵庆同道,“我向来认为,要么不做,要么往大里做,小打小闹费了功夫,钱只挣到三瓜两枣,岂不悲哀?”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错过这次,何时能再有这样的机会,谁都不知道。”
“确实,你要自己能买到卡车,不说五年,三年肯定是要等的。”赵庆同恢复平静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来提车?”
“十月之前。”
“好,到时我给一万。”
“什么?”
“稍安勿躁。”赵庆同语气深沉,“现在个人能否经营企业,仍旧处于模棱两可的状态,卖农副产品是典型的勤劳致富,可要购进四辆车拉货赚钱,很容易招惹风波。
汽车接来,暂挂在蔬菜公司名下,独立运营,每年上缴一定利润,有什么外事,我替你挡了。”
怪不得这么热情,罗学云暗暗腹诽,原来也是打着算盘。
不过话说回来,赵庆同不是无的放矢,确乎针对到他的需求,四辆车的小型车队,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非常显眼,容易涉及是否剥削的争论。
“从司机到会计,所有的事情由你安排,我不插手,按股本给两成利润就是,最大本意还是想帮你,不是别的什么。”
赵庆同道:“况且挂蔬菜公司的名头,好处多多,就拿司机培养来说,你若没有单位委培,交通监理站根本不受理驾驶培训。
而蔬菜公司不仅能帮你开具证明,还可以直接让学习人员跟着汽车队,边学边上手,驾驶修理齐头并进。
另外,汽车修理大问题你们搞不定,送点礼品车队老师傅就解决了,若是去修理厂,得脱层皮。”
罗学云从没见赵庆同说这么多话,确实推心置腹,有啥说啥。
诚如他所言,现在学车修车全都是官方,没有个单位,真的难搞。
说到底,有资源的是赵庆同,他完全可以找别人合作。
只不过罗学云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有点不适应。
他沉思半刻道:“赵总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还能不识趣么?不要两成,直接五五分,但运输我的菜划掉成本。”
“明算账?很好。”赵庆同道,“咱们谁都不占谁的便宜,车队一切经营统统记账,刨开成本,利润按比例还掉买车钱,然后再说五五分成。”
罗学云挑眉道:“给蔬菜公司的上缴怎么算?”
这句话等同剖开赵庆同的用心,到底是为公为私。
赵庆同沉默良久,才道:“算成本。”
罗学云笑道:“就请赵总再派个人帮忙,居中联络,也能监督工作。”